原来刚才公孙羽体内寒气发作,猛然摔倒在地,脑中昏乱,但他关心青萝安危,强行守住心神,体内气息剧烈冲突,脑中却仍是死死保持一丝清明,外界之事听得清楚,只是手足半点动弹不得,浑身剧痛阴冷欲死。
他苦苦支撑,听到青萝被擒,那黑衣少年前来营救,本还抱有一线希望,待到那黑衣少年战败,将突骨竟要去拉青萝,心中惊怒万分,耳中听到青萝惊恐绝望的哭声,脑中便如刀剜斧削。
脑中一乱,便失去了去对体内气息的控制,任脉中顿时一片阴寒,督脉中顿时一片火热,那股死气立即侵入了四肢百骸,体内气息鼓荡,便觉得身体四肢都似乎象吹了气似的膨胀了起来,却又无处可去,难受欲死。
他知道若是就此死去,恐怕还好受一些,但一想到青萝恐怕要受到无穷无尽的折磨,便咬紧了牙关,努力想将气息凝结,但此时死气弥漫,气息散乱,竟连凝结也不能够,那些气息在任督二脉和十二正经中四外乱窜,竟似撕扯血肉一般的剧痛,便如身在十八层地狱,受那油烹石磨之苦。
他在这种强烈的痛苦之中不知过了多久,感觉似乎是一瞬间,又仿佛是数年,猛然腰上一阵剧痛,那名辽将一脚将他踢翻,然后又一脚重重踏在他的腰间,这一脚恰好重重踢中了他的长强穴,他便觉得长强穴陡然一震,似乎开了一条缝隙,督脉内的气息竟由这缝隙丝丝涌入任脉,刚开始才一丝一缕,但体内气息鼓荡,此时陡然有这么一个去处,片刻间便是奔涌而出,便听体内轰然一响,似乎皮鼓破碎之声,督脉内的气息猛然涌入任脉之中,又会同任脉中的气息经口鼻流转到督脉,这两脉一通,气息流动陡然加快,刹那间便在体内循环运转了数十次。
这两股一冷一热的气息一交融,便形成一股浩大温暖的气息,在体内如大江大河般流淌,那股死气便似热水泼雪,不过数息便已被消融绞杀,化作一股股气流融入体内,身体内的阴寒之气顿时一空,四肢百骸充满了无限力量与生机。
他身上顿感轻松,猛然睁开眼睛,刚坐起身子,便见到将突骨银枪如电,朝那黑衣少年刺来,他不及多想,便伸手一抓,手臂之内自然而然的气息流转,他原本只想阻上一阻,哪知一抓之下,那将突骨的枪竟不能再前进半步,自己心中也是一惊,待到一刀逼退将突骨,才知道自己的力量又已增强了数倍。
此刻,他将黑衣少年稍做安置,便站起身来,眼光一扫,几十名辽兵都是心中一寒,将突骨站立一旁,惊疑不定,猛然大喝一声,长枪挽起斗大一个枪花,便朝公孙羽刺去,此时二人距离已远,他手中使的是长兵器,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却是占尽了优势。
公孙羽长刀伸出,以快打快,片刻间便同他的枪尖碰撞了数十下,只觉他枪身颤动,似乎也蕴含着外放劲力,想必是内家拳已练到真气外放之境,将突骨却是越打越是心惊,这少年以一枚刀与他的长枪对攻,竟似轻描淡写,毫不费力,心中转念,喝道:“快上前将那两人拿下。”
他已然知道自己绝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唯今之计,只有将那人的两个同伴拿下,才能逼得他退让。他话一出口,公孙羽便已将他长枪一劈,转身便走,将突骨此时哪容得他抽身去救人,暴喝一声,枪尖颤动,带着轰隆之声,已激起一股劲风,直取公孙羽的后心,公孙羽转身挥刀,将他长枪震得差点脱手而出,将突骨虎口剧震,但他知道这是唯一取胜之机,双臂肌肉虬结,手上猛然发力,长枪下沉,仍是朝前刺去。
他是辽国第二高手,身手远在萧延让之上,公孙羽虽是一刀将他长枪震开,但他长枪如电,又已刺来,公孙羽体内气息流转,都涌入右臂之中,长刀一挥,刀气有如实质,又已重重劈在枪身之上,将突骨一声狂吼,长枪冲天飞出,双手鲜血淋漓,胸口如被锤击,身不由已朝后倒退数步。
公孙羽转身便走,却见已有十数名辽兵朝青萝扑去,他心中大怒,刀光如电,已斩杀了五六名辽兵,但已有几名辽兵奔到青萝身前,他心中一惊,便见地上猛然闪过几道影子,扑向那几名辽兵,顿时将他们拦住,竟是几只狸猫,为首的浑身雪白,正是那只白狸,在它们身后,还跟着数十只狸猫,都张牙舞爪朝那些辽兵脸上扑去,辽兵猝不及防,挥刀乱砍,但这些狸猫身形灵活,不住躲闪,一有空隙便跃起抓咬。
公孙羽心中一定,跨步上前,将青萝一拉,转过身来,只见将突骨嘴里忽哨一声,一匹战马便奔到他的身边,他翻身上马,双腿一夹,便如疾风骤雨般冲了出去。余下辽兵见主将已逃,也纷纷转身而逃,但被这些狸猫缠住了,一时竟脱不开身。
公孙羽望向地上那些义军和庄客的尸体,身子一跃,便扑上前去,刀光如练,刹那间便已杀了数名辽兵,他眼见这些辽兵残杀同胞,地上血流成河,哪里还容得他们活命?那些辽兵虽然身穿软甲,但他运转气息,刀气纵横,那些软甲哪里挡得住,他左冲右闪,一刀一个,片刻便已斩杀数十人,余下数人魂飞魄散,也顾不得狸猫撕咬,拼命朝外奔逃,公孙羽提起地下长矛,先将远处两人钉死在地,跟着四处追击,将这些辽兵斩杀当场,尽数歼灭。
待到杀尽辽兵,那将突骨的马早已跑得不见踪影,他提刀与青萝来到那黑衣少年身旁,那少年已挣扎起身,直直的望向公孙羽,公孙羽拉着青萝深施一礼,道:“多谢兄台大恩,不知兄台高姓大名?”那少年身子摇晃,脸露微笑,道:“你不认得我了么?”公孙羽一愣,道:“兄台可认识我么?”少年道:“雀官,你真的不认得我了么?”
公孙羽心中一震,他这小名除了家里几人之外,少有人知,哪怕是青萝也不知道,少年见他脸现迷惑之色,大声道:“雀官,你可还记得韩成么?”公孙羽如遭电击,身子猛然一颤,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番,一把搂住他的肩膀,道:“韩成?你是韩成?你真是韩成?”
少年眼眶湿润,猛然将衣衫一拉,露出胸膛,道:“不错,便是我!”公孙羽见他胸膛之上一条一寸来长的伤疤,那还是小时候他们同其他叫化子打架时所留,不觉热泪盈眶,猛然将少年一把抱住,道:“你真的是韩成,你真的是韩成!”韩成也一把抱住公孙羽,眼泪夺眶而出。
青萝站在一旁,见这两个铁血男儿热泪长流,也不觉心中感动,眼眶也湿了,她早听公孙羽说起过小时候的往事,知道这韩成是他幼年时生死与共的伙伴,公孙羽一直对他念念不忘,方才见到韩成拼了命的保护自己二人,显然也是个极重情重义之人,此刻见到他们兄弟重逢,也替他们欢喜万分。
公孙羽心中激荡,道:“当日你为什么一声不吭便走了?我可知道我找了你多久?”韩成眼中尽是泪水,道:“那天我见到我叔父,本来便要回身来找你们,哪知那时我叔父已落草做了好汉,正被官府捉拿,由不得我分说,将我拖了便走,一路辗转来到北方。”
公孙羽道:“你走后不久,我父亲便找到了我,后来我又要父亲去吕仙观找过你几回,但你却不曾回来。”韩成道:“你已经找到你父亲了么?那当真好得很了。是,我这些年一直同叔父在北方,是别人眼中的贼寇,又哪能回得去。清风呢?清风怎么样了?”
公孙羽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第二年便同了他师父云游去了,也不再回来。这些年我常常思念你们两人,不知是否还有见面的机会,如今总算天可怜见,让我又再见到了你。”韩成道:“是,这些年我也天天盼着能同你再见。”
青萝见他们说得不休,韩成身上仍是血迹斑斑,便笑道:“你们兄弟既然已经见了面,说话的日子还长着,还是快找个大夫,替韩成瞧瞧伤势吧。”公孙羽放开手,道:“是,是,是我糊涂了,先得替你疗伤。”他见韩成身材高大,笑道:“许多年不见,你倒比我长得高些了。”
韩成抹了抹眼角泪水,也笑道:“这些小伤算得了什么?当年我们在一起时,哪天不同那些叫花子打上几架?”他忽然转过身来,对青萝施了一礼,喊道:“嫂嫂!”
青萝一愣,脸上顿时飞起红霞,道:“你胡说什么?我可不是你嫂嫂。”韩成怔道:“你方才不是说是雀官的妻子么?”青萝瞧了公孙羽一眼,见他正微笑望向自己,心中无限娇羞,脸上红得要滴出血来。
韩成道:“嫂嫂,你不要害羞,你这般的烈女子,足可配得上雀官。”公孙羽笑道:“嫂嫂便嫂嫂,有什么干系?”伸手握住青萝的手,道:“你为了我不顾生死,我又再到哪里去找这般好的妻子?”青萝手上微微挣扎,便由得他去,只是转过了脸,不敢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