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宣和四年腊月,金国应北宋之约,分兵两路进击辽国南京,即燕云十六州中的燕京,一路由大将迪古乃率军攻入得胜口,另一路由大将银术可攻入居庸关,辽军不战而溃,萧妃率残部出逃,辽知枢密院左企弓、虞仲文等率百官奉表出城投降。
此时辽天祚帝早已于宣和三年金军攻入西京时逃亡山中,辽国已名存实亡。
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进入燕京后,责问当初约定攻城,进入城中却未见宋一兵一卒,并要大宋以钱赎回燕京,大宋徽宗皇帝却是满心欢喜,派使臣就赎回之事赴金商议,天下间得以短暂太平。
寒冬腊月,北方已是大雪纷飞,银装素裹,荆湖南路的永州也是寒风凛冽,一片萧瑟。
官道上三人迎风而行,那背负长剑的年轻道士缩了缩脖子,道:“都说北地寒苦,我瞧这到了南边反倒觉得更冷呢。”
一人手持长枪,身形瘦长,道:“清风,你若是觉得冷,不如回去算了。”
清风怒道:“臭小子,我不过说了句冷,你便来嘲讽我,是要同我打上一架么?”
持枪少年道:“你要同我打架么?”便将长枪一竖。
清风笑了笑,道:“韩成,你道你武艺了得,便能胜得了我么?如今道爷身上宝贝不少,待会一雷将你炸了,瞧你还逞不逞威风。”
他又转头望向那背负一枚黑黝黝长刀的少年,道:“雀官,这路走对了么?”
那少年从怀中取出一付画卷,细细又瞧了瞧,道:“当日你从那第三间石室中收来这幅残卷,盖有那传国玉玺的半截宝印,只是这上面所绘地形,便是朝南来的,应该不错。”
他抬头看了看天,脸有忧色,道:“如今天气寒冷,不知我父亲如何了,那王圭既然知道父亲行踪,我心中日日担忧,恐怕他被人所害。”
清风道:“伯父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不会有事,这南疆如此广大,咱们找不着,那王家的人也未必便能找得着。”
少年叹了口气,道:“但原如此,若是父亲有什么差错,我便是百死莫赎了。”
韩成道:“咱们便沿路找去便了,总有一日要找到伯父,那王圭已死,未必便派了人来作恶。”
少年仰头望天,怔了许久,才长叹一口气,道:“走吧。”
公孙羽等人那日自洞庭龙宫出来之后,先将孙胜送往桃花山养伤,昙灭受伤甚重,一身修为也去了七七八八,云虚子便也陪他在桃花山上静养。
公孙羽见二人伤势渐好,心中想起当日王圭所说的话,怕他派人到南疆对父亲不利,赶回家中,见父亲仍是未回,心中焦急,便要启程前往南疆,韩成与清风便陪他一同前来。
那清风在石室之中取了那副画卷,又在怀中装了许多珍珠玉石,心中欢喜,将那画卷取出来给众人看,只见画卷十分陈旧,不知已有多少年月,似乎是被人割下了一半,左边是个半个暗红的印章,乃是篆字“既寿永昌”四个字,右边画着山川河流。
云虚子见这印章似乎便是那传国玉玺所盖,或许能依此找到那玉玺也说不定,便劝说他们一路寻找父亲,一路也得留意这件宝贝。
清风又说起当日在第二间石室中随意看了两卷竹简,一卷上写着《黄庭要术》,一卷上写着《烂柯经》,云虚子不觉大跺其脚,道是他根基浅薄,遇到仙术却弃之如蔽履,清风大为懊悔,但那龙宫已塌,深埋水底,却是再也无法可想了。
三人从岳州动身,一路风餐露宿,径朝荆湖南路、广南西路而来,这一日已到了永州。
清风道:“走了这许久的路,肚子饿得很了,不知前面有没有食铺。”
公孙羽道:“永州乃是偏荒之地,沿路远不如北方繁华,只怕还得走上许久,才能找到食铺。听说此地自古产异蛇,黑质而白章,只是如此隆重季节,恐怕是瞧不到了。”
韩成却突然停下了脚步,面露古怪之色,道:“你说的是似那般的蛇么?”
公孙羽随着他的手指瞧去,也有些吃惊,只见前方路上,一条黑底白纹的大蛇正横在路上,缓缓朝林中爬去。
他皱眉道:“天气寒冷,虫蛇蛰伏,怎么却偏偏有条这样的蛇在这里?”
清风笑道:“看来古人说的也不尽不实,或许这里的蛇虫同别处不同,待我去看看。”
不等公孙羽等人说话,他便飞快朝前跑去,公孙羽忙喊道:“小心,这蛇有剧毒。”
清风边跑边回道:“不妨,我肚子已经饿得很了,待我将它捉来,烤了吃了。”
那蛇见到人来,突然身子一扭,窜入林中去了,清风哎哟一声,紧跟着钻入林中。
公孙羽和韩成生怕清风被那蛇咬了,连忙追去。
林中树深草黄,有一人来高,清风一钻入其中,便不见了踪影,公孙羽二人随着草木倒伏的痕迹,追出一会,便隐隐听到前方传来哭声。
他心中一惊,只见清风已停下脚步,站在前方,不远处却是一片坟地,正有一名女子身穿麻衣,在一座新坟旁低声哭泣。
清风道:“晦气,晦气,原来这里是个坟堆。”
那身穿麻衣的女子见到几人突然出现,也吃了一惊,身子朝后一缩,道:“你们是什么人?”
公孙羽见这女子三十多岁年纪,便是寻常村妇模样,脸色憔悴,面有泪痕,正要转身便走,清风却已走上前去,道:“大嫂,你在这里哭什么?”
那村妇斜了他一眼,道:“你这道长好不晓事,不见我死了丈夫么?”
清风面色一红,道:“当真是对不住了,大嫂,你刚才可曾见到一条大蛇?噫,莫非你的丈夫是被蛇咬死的么?”
村妇听他胡言乱语,又大哭起来,道:“这样天气,哪里来的蛇?我丈夫是被妖怪害死了,弄得家破人亡,你偏还要在这里罗嗦做什么?”
公孙羽见那村妇悲痛不已,便将清风一拉,清风将手一甩道:“大嫂,你当真是好运气,本道长专会捉妖除怪,你且说说是什么妖怪?”
村妇站起身来,满面怒色,呸了一口,道:“我丈夫被妖怪害死了,女儿被妖怪捉了,你却还说我好运气?如今我只剩孤零零一个人,连你这外来的道士也要欺负我么?”
她突然间悲从中来,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清风一下慌了手脚,道:“大嫂,那个,我本意不是如此,不过想帮你,你又哭什么?”
韩成上前将清风一拉,道:“你这假道士越来越不成话了,无缘无故去惹别人做什么?”清风“哎约”一声,怒道:“你这么用力干什么?”
公孙羽上前一步,道:“大嫂,对不住了,我这朋友得罪了你,还请莫放在心上。”
那农妇哭了一会,却突然抬起头来,望向清风,道:“道长,你当真会捉妖除怪么?”
清风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本道长法力高深,什么妖怪也能捉得。”
那农妇脸显犹豫之色,道:“我那丈夫已经死了,也不必再说了,只是我那女儿被妖怪捉去,若是道长能救得我女儿回来,我便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道长。”
清风道:“你先告诉我是什么妖怪,我才好去降得。”韩成将他一拉,道:“你又要做什么?”清风道:“我们道家中人,济世为怀,自然是要除妖救人,你没听见这大嫂说她的女儿被捉了么?咱们岂可不帮?”
妇人行了个礼,擦了擦眼角的泪,道:“奴家姓马,嫁了个丈夫叫做牛大柱,便住在这不远处的牛家庄里。”
清风怔了一怔,道:“你们这姓倒是姓得好,那个,大嫂,你岂不是叫作牛马氏?”
妇人眼中泪水突然又漫了出来,清风忙道:“那个,大嫂,你说,你说。”
妇人低头道:“我们生下一个女儿,小名叫作铃铛,一家人靠我丈夫打猎种田为生。”
清风听她女儿叫作牛铃铛,面现古怪之色,却不敢再说,生怕又惹得她哭。
妇人道:“前几日我丈夫上山打猎,去了一日,什么也没打着,回到家中便闷闷不乐,我见他脸色不好,连忙上前问他,他道是在山上追赶一只兔子,正追入一片山崖旁边,突然见到一股黑风涌起,将那兔子一卷,卷进了一个山洞,他也是鬼迷了心窍,竟壮起胆子跑进了那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