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中一阵剧痛,右手一扬,手中长刀却已不知所踪,双手一伸,死死将那巨口挡住。
那张血盘巨口尖牙森然,将他的手刺得血肉模糊,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抵挡,眼前一黑,身上被无边无际的杀意笼罩。
他脑中渐渐混乱,似乎下一刻便要粉身碎骨,烟消云散,只剩一股不屈的意志仍是在死死抵抗,到得后来,也不知道自己在抵挡什么,只听到自己胸膛内的心脏仍是在砰砰的跳动,一股怒意上涌,绝不肯就此服输。
蓦然间一道白光一闪,那血盆大口内传来一声闷吼,突然后仰,一道白色剑光如匹练般斩下,巨大的红色人影顿时化作一把血红巨刀,长有数十丈,挟着万钧之势朝那剑光劈去。
剑光矫若游龙,耀如日光,与那血刀战在一处,顿时风云变色,地动山摇,地上被刀气剑气斩出一道道深达丈余的深沟。
斗了半晌,血刀上红芒大盛,刀身上陡然现出两只巨大的赤血眼睛,发射出万道红光,那剑光被红光一扫,顿时迟滞。
血刀如流星般扑上,已一刀斩在那剑光之上,剑光一黯,发出一声清脆的龙吟之声。
血刀疾劈,将剑光砍得不住后退,白芒越发黯淡,剑身嗡嗡颤鸣,连退数十丈。
血刀上的赤红双眼陡然转向,两道红光直射公孙羽双目,公孙羽脑中如被针刺,痛疼欲死。
他咬紧牙关,胸口热血也象是在焚烧,知道若是忍耐不住,便要就此死去,以往种种在脑中一一闪过,想起父亲,想起轻罗,想起芸娘,陡然一声大喝,强忍着脑中剧痛,双目直视那血红双眼,双足在地上一蹬,竟朝空中的刀身跃去。
血刀发出阵阵尖利的嗡鸣之声,化作一道红光,急如箭疾,直朝他斩来,离他还有数丈,他全觉得一股沛莫能挡的威压迎头罩下,身子竟停在半空,再也不能动上半分。
那道剑光急掠而至,当的一声,击在血刀之上,血刀大放光芒,将剑光震开,仍是夹着风雷之声当头斩下。
公孙羽心中一凉,突然怀中一阵响动,如同无数蚊蝇飞出,发出嗡嗡之声,只见一本书册破空飞出,迎风展开,上面的文字都化作一条条细小的符号,在空中形成了一股旋风。
这股旋风一起,顿时生出一股无穷的吸力,将那血刀上的双眼和那道剑光同时吸住,嗖的一声飞入公孙羽的脑中,公孙羽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充斥着一股浩然的力量,那满地的血污,无数的尸山血海顿时化为乌有。
他身子发虚,当的一声,手中斩妖刀落在地上,身子一阵摇晃,站立不稳,软软坐倒。
轻罗见白色剑光一收,现出公孙羽的身形来,见他身子摇晃,坐倒在地,心中大惊,连忙跑上前去,轻轻将他扶住,急道:“你怎么了?”
公孙羽睁开眼睛,虽然身子虚弱,却觉得神智清楚,心中竟是出奇的平和,微微一笑,道:“我没什么。”
他抬眼瞧去,只见那使剑之人站在不远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那枚长剑却已不知收到哪里去了。
那人一声长叹,道:“你这把刀中的刀意好生霸道,我的剑意也克制不了它。”
他又道:“你是丹阳门中弟子么?”
公孙羽一怔,道:“你怎么也知道丹阳门?”
那人微微笑道:“你是天机子师兄门下,还是云寄子师兄门下。”
公孙羽蓦然记起天机老人曾同他说起的话,缓缓摇头,道:“莫非你便是风冥子前辈?”
那人哈哈一笑,道:“数十年不见,师兄倒不曾忘记我这个小师弟,嗯,你年纪轻轻,便已有如此修为,不知是哪位师兄调教出来的。”
公孙羽摇头道:“天机子前辈和云寄子前辈并不是我师父。”
风冥子眉头微皱道:“你所习刀法虽然霸道,不是我门中所传,但身上有我丹阳门气息流露,想必是习练了那‘三十六楼观想法’,这是我门中不传不秘,岂有外人可以学得?”
他顿了一顿,道:“两位师兄年纪已大,想必你是他们的徒孙辈。”
公孙羽仍是摇头道:“不是。”
风冥子脸上露出怒色,道:“你面对门中长辈,说话仍是如此不尽不实,真是岂有此理。”
公孙羽长叹一声,缓缓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块黑黝黝的铁牌,风冥子脸色一变,走上前来,仔仔细细的将铁牌看了一番,沉声道:“天机子师兄将掌教之位传给你了么?”
公孙羽点头道:“不错,天机老前辈临死之前将这铁牌传给了我。”
风冥子脸色大变,道:“天机子师兄死了?”
他随即摇头道:“不可能,他多年前便已到了练气化神之境,哪里会这么容易便死了。”
公孙羽见他眼中流露出惊怒之色,知道他心中不信,只怕还以为自己用什么诡计杀了天机子,当下伸手从怀里取出那本《抱朴子》,高举过顶。
风冥子只望了两眼,便身子颤抖,眼中神色变作敬仰之色,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道:“祖师法书在上,受弟子一拜!”
他站起身来,对公孙羽道:“这本书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公孙羽便将如何得书,又如何遇到天机子诸事一一道来,风冥子听了半晌,躬身行礼,道:“参见掌教。”
公孙羽连忙将他扶起,道:“我年纪甚轻,本事低微,哪里能做掌教,当日不过因为天机子前辈所托,才将这铁牌收下,如今既然遇见了前辈,自当完璧归赵。”
风冥子退后两步,道:“掌教说笑了,你是祖师选中的人,定当将我丹阳门发扬光大,弟子必当追随掌教,决不敢有二心。”
公孙羽见他言辞坚决,长叹一声,只得将令牌收回,问道:“我听天机子前辈说前辈你去了西夏,如今怎么又在大宋禁宫之中?”
风冥子恭敬道:“我姓胡,名叫胡不归,掌教直呼我的名字便好。”
他长叹一声,道:“我去了西夏数年,近来见天下纷乱,大宋岌岌可危,天地间的龙气四散,渐渐归于北方,因此才又回到大宋。”
他望向公孙羽,道:“我们虽是修道之人,但终究是大宋子民,当此乱世,百姓正要陷入水火之中,岂可无动于衷。”
公孙羽心中一动,道:“方才我脑中那一道剑光,便是前辈所留么?”
风冥子点头,道:“我见你是我门中之人,又见你被那刀意所侵袭,恐怕不久便要失了神智,被刀御使,有心助你一臂之力,这才将你引出城来,留下一道剑意,想将那刀气消磨,哪知那刀意如此霸道,竟将我那道剑气磨灭,令我也微微受损。”
公孙羽回想方才脑中惊心动魄的一幕,将手中那本《抱朴子》收起,讲起这番经历,风冥子不觉又惊又喜,道:“祖师遗物果然玄妙异常。”
他望向地上血红长刀,道:“这莫非便是那把‘斩妖’么?”
他喟然叹道:“据传这刀乃是前辈奇人诸南离所有,极霸道也极凌厉,杀人杀妖无数,想不到前辈仙去之后,这刀竟自己生出刀意,可叹,可怕。”
他又道:“掌教所习的,想必便是诸前辈所遗留下来的刀法,但这刀法过于霸道,掌教修为不足,才被刀意趁虚而入,几乎夺了你的神智。”
公孙羽悚然而惊,回想近来渐渐变得残暴好杀,恐怕都是受了这刀意侵袭,瞧向地上的斩妖刀,艳红如血,眉头一皱,道:“那今后这把刀都不能用了么?”
风冥子摇头道:“此时这股刀意被压制在你脑中,你自然可以使这把刀,日后随着你的修为渐深,到了练气化神之境,便可以以神念抹杀这股刀意,便不足为患。”
他略略一顿,又道:“只是在你还未到达化神之境时,得要时时在意,免得再受刀意中的杀气所扰。这把刀不知何时出现,也不知从何而来,十分神奇,那诸南离前辈如此惊才绝艳,仍是未悟大道,身死道消,或许便是受了刀意所扰,同这刀有些关系也说不定。”
公孙羽心中震惊,但这斩妖随他许久,又威力绝伦,实是不忍丢弃,仍是将它拾捡起来,负在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