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女子眼中泪珠突然滚滚落下,咬紧嘴唇,一言不发。
年轻男子瞧见她这模样,心中更是恼怒,将手一挥,喝道:“将他们尽数杀了!”
那名女子惊呼道:“不可!”身子前扑,便来阻拦,那年轻男子将她一拉,旁边随从哄然应诺,拔刀前扑,韩成冷笑一声,长枪如龙,顿时将他们打得东倒西歪。
年轻男子脸上变色,轻声低语,他身旁那名中年男子微微点头,突然如大鸟般跃起,跃过众人头顶,便朝韩成扑来。
韩成长枪突然刺出,破空之声刺耳,那人身在空中,见到如此威势,大惊失色,反手自腰中拔出弯刀,凌空下劈。
刀枪相交,那人身子剧震,连翻几个跟头,才勉强在地上站住,胸中已是气血翻涌,脸色发白。
他强提口气,道:“小王爷,敌人厉害,我们快退,待禀告王爷,再派高手前来。”
小王爷面色大变,转身便走,突然间眼前一花,那身背长刀的年轻人已站在身前。
他吃了一惊,身旁那中年汉子已一声怒喝,弯刀击出,公孙羽伸手轻轻一弹,将他弯刀弹得脱手飞向空中,整条手臂如受电击,不禁骇然失色。
公孙羽望向那小王爷,道:“你又是哪个王爷之子?你们来了多少人?”
小王爷又惊又怒,强自镇定,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公孙羽见他虽然心中惊惧,却并未吓得惊惶失措,心中一声长叹,若是大宋皇室有这般胆气,恐怕大宋也不如今这般模样。
他眼神冰冷,道:“你若不说,我便将你一刀杀了。”
小王爷身子发抖,仍是挺起胸膛,道:“你便是将我杀了,我也不怕,这山中尽是我金国高手,自然会替我报仇。”
公孙羽哈哈大笑,一股杀气自眼中透出,那小王爷只望了一眼,便觉遍体生寒,知道眼前这人虽然年轻,却定是杀人无数,才有这般尸山血海般的杀气。
他身子颤抖,知道这人绝不是说谎吓他,咬紧牙关,脸色已变作一片惨白。
身旁那汉子和随从强忍心头恐惧,拔刀便冲了上来,只见红光一闪,一蓬鲜血如雾般洒落,一名随从的头颅在空中飞出数丈之远,才砰然落地。
众人一齐停住脚步,心头颤抖,只觉眼前这人有如魔神一般,再也不敢上前。
只有那名女子冲上两步,惊叫道:“住手!”她转头望向清风,道:“清风,当我求你,不要让你的朋友伤害我的丈夫。”
清风身子一颤,脸上刹那间全无血色,道:“原来,原来你已经嫁人了么?”
那女子咬紧嘴唇,身子发抖,一字字道:“不错,我已经嫁人了。”
她用手一指那小王爷道:“我的丈夫便是他,金国十王爷完颜理的第三子完颜博。”
清风脸色惨白,身子摇晃,道:“那,当真是恭喜你了。”
那名女子一怔,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不错,你是该恭喜我,你当你不要我,这天底下便没有男人要我了么?”
她脸上突然显出怨恨之色,道:“当日我苦苦哀求,要你留下,不惜抛家弃室,想同你远走天涯,你却一声不吭便走得无影无踪,我天天等,天天盼,你却是音讯全无,清风,你好狠心!”
她放声大笑,眼中眼珠却不住滚落,道:“我父亲作主将我嫁入王府,享尽荣华富贵,你说是不是该恭喜我?”
她疯狂大笑,清风木然站立,突然道:“雀官,放了他们去吧。”
公孙羽微微皱眉,心知这些人若是走了,在这长白山里自己几人便有无穷无尽的麻烦,说不定还要妨碍自己寻找龙脉,但清风既然开了口,这女子同他定然关系不浅,便轻轻闪开身子。
完颜博顿感身上一松,回头恶狠狠的看了那名女子一眼,拔腿便走,几名随从牵着猎犬紧跟在后,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来,冷冷道:“纳兰真珠,你走不走?”
那名女子仍在哈哈大笑,听到他的喊声,大声道:“走,我是你的妻子,怎么不走?”
她转过脸来,望向清风,道:“你既然已经一去杳无音讯,为何又要回来?”说罢掩面便踉踉跄跄跑去。
走了片刻,前方才传来犬吠之声,先前那些猎狗被公孙羽杀气一惊,竟连吠叫也不敢,此刻才叫出声来。
清风见纳兰真珠身影消失不见,才软软跌坐地上。
公孙羽将他轻轻一扶,不必问也已猜到几分。
轻罗却上前道:“清风,你口口声声说出家人没有男女之情,却又怎么辜负了别人?”
清风露出苦涩的笑容,缓缓道:“我便是不想耽误了她,才借游历之机离她远去,哪知她,哪知她。。。”
他闭上双眼,又慢慢睁开,也不知是说给谁听,轻声道:“她是金国右相纳兰德之女,我同师父在北方游历时,偷偷跑去上京,便遇上了她。”
他深吸了口气,慢慢站直身子,笑道:“她如今已嫁作人妇,那当真是好得很,好得很!”
他一站直身子,身子却突然一晃,差点摔倒。
轻罗轻叹道:“我瞧这女子实是对你钟情得厉害,你若是喜欢她,又管她是宋国人金国人?又管你是不是道士?”
清风摇头道:“我们出家修道之人,一心寻求大道,便是要摒弃情欲,清心寡欲,如今她已嫁人,我正好去了心中杂念,日后必当一日千里。”
轻罗冷笑道:“若是修道修到灭情绝意,便是修成了大罗金仙,又有什么意思?你若是当真要修大道,当日为何又要去惹她?你若是当真对她没有半点情意,今日为什么又要失魂落魄。”
清风身子颤抖,眼角泪水缓缓沁出,道:“是,都怪我,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
轻罗见他面如死灰,同平日里飞扬跳脱的模样已是云泥之别,心中也是恻然,长叹一声,便不再说。
清风呆立半晌,才怅然道:“咱们这便去找我师父去。”
他当前带路,几人默然无语,只顾翻山跃岭,韩成几次要问,见清风魂不守舍,便不开口。
走了一日,晚间在林中升火歇息,公孙羽去打了一只獐子,烤了来吃。
韩成见清风靠坐在树旁,神色木然,终于忍不住道:“清风,你师父到底住在哪里?”
清风一惊,四面张望一番,才道:“我师父住的地方乃是一处山谷,如今夜已深了,哪里看得清楚。”
韩成道:“你莫不是找不到地方了?”
清风道:“待到天亮,我再四处寻找,定然能找得到的。”
几人对望一眼,都不再说话,用手扯下烤肉,吃将起来。
那獐子在长白山中长大,平日里翻山跃岭,肉质细嫩,被火烤得脂香四溢,香味远远的飘了出去。
猛然远处似乎有人的脚步之声渐渐传来,公孙羽只当是那金国小王爷前来寻仇,缓缓站起身来,韩成也提枪站起。
只听一人道:“把头,前面好象有人。”一个年老的声音嗯了一声,道:“想必也是采参的客人。”
脚步踏踏,过不多久,从黑暗中钻出七八个人来,都做采参客打扮,见到公孙羽几人,怔了一怔,当先一个五十来岁的干瘦汉子拱手道:“几位客人,有礼了。”
公孙羽拱手还礼,那人眼光四处一扫,道:“客人们是来此游玩的么?”他见几人年纪甚轻,又不曾带什么采参家什,知道不是采参客。
公孙羽点头道:“不错,我们见这山中风景甚好,才入山游玩。”
那人长吁了口气,道:“小老人姓崔,乃是前来采参的,不知方才几位可曾见到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儿?”
公孙羽缓缓摇头,轻罗却奇道:“这深山老林之中,哪里来的什么小孩?”
老崔并不答话,回头瞧了众人一眼,道:“咱们不如便在这里歇上一歇。”
他回头对公孙羽笑道:“咱们白天采参辛苦了,想在这里歇歇脚,不知有没有打扰到公子。”
公孙羽见他们不过是些普通的乡民,道:“这山林又不是我家的,老丈只管在这里歇息。”
那老崔面露喜色,便要众人在离他们数十丈的地方生起火堆,从怀里取出干粮吃了起来。
轻罗见那獐子还剩下许多,自己几人也吃不完,便要公孙羽送过去给他们吃,老崔连忙跑过来向几人道谢。
轻罗道:“老丈,你们今天采到了多少参?”
老崔找了个地方坐下,笑道:“哎,今天跑了一天,才采了一株四叶的人参,干我们这一行,苦哈哈的。”
轻罗道:“都说人参是名贵之物,值钱得很,你们采了参,自然能卖得好价钱,又怎么会苦?”
老崔哈哈大笑,道:“这位小娘子一看便是富贵人家,不知道我们的辛苦,咱们在这山里,运气好的,一年采的参多些,卖了出去,还能够一家子的温饱,若是运气不好,采的参少,那便还得另想法子才能养活一家人。”
他叹了口气,道:“你当咱们采的参卖出去,便是你们买的价钱么?那中间还要转几次手,你们若是买的一两,咱位卖出去能得二三钱便是好的了。”
他望了望对面的几个伙计,道:“若是在林中遇到虎豹豺狼,山精鬼怪,还要把命搭上,若不是为了生计,哪个愿意来干这苦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