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顿步伐虚晃的走在小路上。
天空阴沉沉的,灰蒙蒙的雨云低低的紧贴着大地,一如他此刻低沉的心情。
入秋时节无疑是寒冷的,但寒冷的却不只是身体,此刻,他的心比任何时候都要冰凉。
路上的好些镇民跟他打着招呼,
“中午好,伯顿先生,今天的天气可真差啊。”
“伯顿先生,我家的水井好像坏了,有空的时候能不能帮我们修一下。”
作为一名机关术师,伯顿在镇子里的尊重并不是靠贤明之术的身份得来的。
他喜欢在这里工作,没有王城里的勾心斗角,权力转换,他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他可以给镇民制作很多只有大城市才有的工具,并且只收取制作的费用。
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甚至,拥有了一只木匠队伍,赢得了镇民们的敬重,仿佛事情一直都在朝着好的地方发展。
直到今天。
伯顿觉得他有些累。
脑海中炽热的火光,浓烈的黑云,以及如散架的玩具般四处纷飞的木块泥屑,如同雕刻机般的深深印下他的记忆里。
他引以为傲的机关术,却被一直嗤之以鼻的炼金术炸的个粉碎,如同火光下四散的残渣,灰飞烟灭。
它明明是人类最大的依仗,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它让人类在三百年前与精灵们的冲突中制造浮船,云梯,在两百年前与矮人的战争中建造攻城锤,投石车……
它让人类拥有城墙,云梯,弓弩,它让人类拥有抵抗先天性优势的魔兽的资本,进一步建造出王国。他是三大贤明之术之首,是人类数千年来一步步成为这个世界三大种族之首的最大功臣。
而现在,却被那项炼金术毫不留情的被炸得个粉碎。
虽然军事小隔间在机关术里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发明,但伯顿知道,既然那殿下所谓的黑药能炸掉隔间,那就代表着他能炸掉云梯,炸掉房子,甚至……炸掉城墙。
自己能制造出那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呢?在黑药面前,不过是一些随时会碎掉的玩具罢了。
他脑海中机关术第一的信念,渐渐的出现了一丝划痕。
他想静静。
即使是当初从王城中被国王亲自放逐到了这个边陲小镇,他也没有过如此的情绪,他只是觉得有些气愤,认为是这个国王胆小怕事,禁忌之术不过是教会在教经中所禁止的,但这又和你兰克王国有什么关系?
禁忌之术能够制造出永远不会停歇的马,可以代替军队中的运粮车,可以制造出会自己动的八面石头阵,让对手的军队困在里面再也走不出来……它明明可以造福人类的。
但国王却拒绝了。
即使他现在也没有想通原因。
但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炼金术已经拥有了比禁忌之术更强大的力量。
伯顿一脚踢翻了一个路边的小桶,却一不小心一个趔趄,将自己摔的个狗啃泥。
“这该死的连老天也针对我!”
伯顿大声的吼道,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后的泥土,没有管一旁投来诧异视线的镇民们,气冲冲的走远了。
太生气了!
没有什么能够缓解他无助的心情,除了酒。
对!酒!
他今天必须要去酒馆好好喝上一大壶!
………………
当他来到酒馆的时候,已经正好中午,他先在酒馆旁边的老马丁家吃了顿饭,因为他替老马丁家修好了一直松动的床,所以老马丁一直很感谢他,看到了他后硬是拉回了家。
慢悠悠的吃完了这顿饭后,老马丁叫住了准备离开的伯顿,小声道:“等会伯顿先生。”
“怎么了?”
“我还有点事。”老马丁说话小心翼翼的,“上次您不是帮我们修好了床嘛,这才一星期,这床好像又有点松动的迹象了。”
“这么快?”伯顿一愣,“不应该呀,我可是足足钉了五颗钉子的,按道理在怎么睡也没事的啊?是不是你们经常在摇动床板啊?”
伯顿疑惑的看着老马丁。
“啊……啊…”老马丁啊了一声,看着一脸茫然的伯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伯顿先生……您,”老马丁有些难以启齿,“您不知道吗?”
“知道?”伯顿反问道:“我知道什么?”
“我有个……妻子。”
“嗯,”伯顿茫然,“我知道啊,怎么了?”
“唔…没什么,伯顿先生,您还是慢走吧。”
或许是伯顿先生沉迷于机关术,对那种事情来没有过多的认知…老马丁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了为好。
“哦。”伯顿点点头,回头走去,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道:“老马丁,你不是说你需要一个有更多报酬的工作吗?听说新来的王子殿下在招一些工人,报酬挺不错的,你或许可以去碰碰运气。”
“给新来的领主大人吗?”老马丁犹豫了一会,“还是算了吧。”
这些领主老爷们不是第一次干过这些事了,但纸上写的再好听,但实际给的依旧只是那么点,老马丁不是第一次经历过这种事了,光是在上个领主那里,他就被骗了两次。
他不会再相信这种鬼话了。
让他骗鬼去吧!
老马丁缩了缩露在鞋子外面的脚趾头,狠狠的摇了摇头。
“那行吧。”伯顿就是随口说说,见到老马丁不同意,也就没在多说什么,摆摆手,然后朝着不远处的酒馆走去。
酒馆是他最喜欢来的地方,平时没事或者累了,他就会来到这个酒馆,喝上几壶,听那些喝醉了的镇民讲的故事,或者一些传言,以此度过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
他推开酒馆半透明的门,透过窗户的光亮并不是很足,只能照亮附近的座位。但好在酒馆点了蜡烛,燃烧着的灯芯散发着明黄的烛光,将整个酒馆照的通彻亮明。
“老板,来杯啤酒!”
伯顿嚷嚷道,看了看一旁空着的空位,随意的坐了上去,左边坐着一个看着颇为眼熟的人,穿着黑灰色的皮衣,帽檐低低的压过眼睛,似乎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
伯顿总觉得他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
他接过老板递来的酒杯,对着一旁带着帽子的男人道:“哥们,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见过吗?”帽檐下的男子微微抬首,缓缓露出一双碧绿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