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盼盼家世居长安,祖上曾出过宰相,但那都是发生在前朝的事。
自大安帝国创立,周家一代不如一代,到周盼盼的父亲周世豪这一代,已经跟官场隔绝,靠做小本买卖为生。
周盼盼的爹娘在临街的地方开了一家包子铺,生意还行。
在前朝,女子当官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大安帝国却一视同仁,若女子有才能,为何不用?
哪怕爹娘反对,周盼盼还是毅然决然考取了功名。
李霜衣去过几次周家,跟周盼盼的爹娘都很熟。
包子铺连着一座小宅院,那便是周盼盼的家。
能在长安城拥有这样的宅子,对寻常人而言需要几代人的努力。
包子铺的门敞开着,外面聚集着许多人,在议论纷纷。
“好像出事了。”
李霜衣脸色遽变。
二人迅疾冲进包子铺,从后门进入宅院,只见周盼盼拿剑指着一个中年男人。
这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袍子,双手还沾着面粉,正是周盼盼的父亲周世豪。
旁侧的地方躺着一个妇人,心口插着一把菜刀,一动不动。
“伯母……”
李霜衣冲过去,发现妇人早已气绝,顿时泪如泉涌。
门外看热闹的人,有人壮着胆子进来,想看个究竟。
魏宝喝退他们,将门关上。
周盼盼握剑的手抖动得厉害,红肿的眼眸里已经挤不出泪水。
“盼盼,不是我,真不是我……”
周世豪希望周盼盼能冷静下来,好好将事情查清楚。
“我在楼上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你拿菜刀砍死了我娘,你还在狡辩什么?”周盼盼咬牙切齿,吐字不清,身躯摇摇欲坠。
李霜衣道:“盼盼,伯父伯母一直恩爱,又无矛盾,我相信……”
“我亲眼所见。”
周盼盼再次抽泣。
“盼盼,你查案无数,当知亲眼所见,未必是真。”李霜衣只知道人在冲动下做出的决定,待到平静下来后,往往都会后悔。
周世豪急声道:“霜衣说得对,亲眼所见,未必是真,我真的没有杀你娘,我真的……”
正说时,周世豪猛地身躯一颤,哇地喷出一口黑血。
“伯父……”
李霜衣一把扶住就要一头栽倒的周世豪,骇然道:“伯父中毒了,魏宝,快去找小樱。”
魏宝还没转身,就看到周世豪抽搐几下,已然气绝。
呛啷。
周盼盼手里的长剑掉在了地上。
盏茶功夫,她就失去了双亲。
一大早,她就在家里跟爹娘筹备一切,准备迎接她最看重的两个朋友。
李霜衣是她最好的朋友。
而在她心目中,也早当魏宝是朋友。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大喜中迎大悲。
“盼盼,你得振作起来,查明真相。”
李霜衣拍拍周盼盼的后背,低声安慰。
“霜衣,真相难道还不清楚吗?”
周盼盼的眸光极度瘆人,声音也冷得可怕:“我爹杀了我娘,然后服毒自尽。”
“这真的是真相吗?”
李霜衣反问。
周盼盼无法回答。
目前看来,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周大人,令尊杀人后,难道还有时间换身衣服,再将手上的血洗干净?”魏宝看看周世豪的尸体,再看看院中洒得到处都是的鲜血。
既然周盼盼有亲眼目睹周世豪行凶,那周世豪根本就没时间去做魏宝所说的这些。
脑子混乱无比的周盼盼,被魏宝的话给惊醒。
她仔细观察,娇躯剧颤,嘎声道:“不是我爹,凶手另有其人。”
有人易容成周世豪的模样,行凶时故意让周盼盼看到,为的就是要让周盼盼陷入到极致的痛苦中。
“盼盼,伯父伯母最近有得罪过谁吗?”
李霜衣问道。
若非有深仇大恨,下手不会如此狠辣。
“我爹我娘都很善良,从不跟人争,邻里相处和睦……”周盼盼的声音越来越小,“倒是我,因公务得罪人无数。”
凶手最有可能是冲她来的。
是她选择的路害了自己的爹娘。
任何安慰的话,此刻都帮不到周盼盼,只能寄希望她能尽快走出来。
周世豪是被毒死的,查明毒药,对找到真相会有帮助。
魏宝去万花楼将小樱叫来。
得知悲剧的小樱,看着跪在地上的周盼盼,心如刀割。
她很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见李霜衣轻轻摇头,便过去查看周世豪的情况。
“就是普通的砒霜。”
小樱站起身说道。
“砒霜?”
李霜衣皱眉。
周世豪跟周盼盼辩解许久,整个人看着很正常,却突然倒地身亡,不像是砒霜中毒。
“霜衣姐,我很确定,就是砒霜。”
小樱对自己有信心。
“你再仔细检查检查,不要有遗漏的地方。”
李霜衣还是觉得周世豪的死没有这么简单。
小樱没办法,埋头检查。
“盼盼,你睡会儿去。”
李霜衣将周盼盼扶起。
“霜衣,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周盼盼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只有这样,才能查明一切。
李霜衣猛地出手,一掌将周盼盼击晕,拦腰抱起,送去闺房休息。
半晌后,李霜衣回到院子里,脸色凝重。
“魏宝,你觉得是谁干的?”
李霜衣问。
周盼盼在大理寺任职,查案无数,也得罪人无数,但一直都没有人对她的爹娘下手。
李霜衣觉得凶手极有可能跟周盼盼最近接手的案子有关。
要么是雨化田,要么是杨龙,这二人的嫌疑是最大的。
魏宝摇摇头,没有任何证据,不能乱咬人。
魏宝想着打开门,来到包子铺外。
外面看热闹的人,比刚才多了好几倍。
“你们可有看到可疑的人从这里离开?”
魏宝高声问道。
查案这种事,在找不到线索时,寻找目击者无疑非常重要。
“可疑的人?”
“什么样的人才算可疑的人?”
看热闹的自然不嫌事大。
反正悲剧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当然可以笑着调侃。
律法也不会规定人们必须为他人的苦厄而心生怜悯。
“比如鬼鬼祟祟的人。”魏宝淡然说道,“再比如衣服染血的人。”
最先凑到包子铺外的人,是被周盼盼的惨叫声吸引过来的。
听到魏宝的话,有个妇人说道:“我过来的时候,的确看到有一个人走出了包子铺,衣服上全是血迹。”
“那个人往哪边去了?”
魏宝问道。
现在追过去,也是晚了。
“我没注意。”
那妇人低声说道。
比起那个可疑的人,她更好奇周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一群东厂的人从长街一侧快步奔来,将看热闹的人团团围住。
本来神情轻松的众人,顿时惊慌失措。
“魏头儿,可要带回去,一个个慢慢审问?”老烟枪很了解长安百姓,不见棺材,他们不会掉泪。
魏宝道:“就在这里问吧,不许放过任何可疑者。”
先前去万花楼找小樱的时候,魏宝顺便叫了锦衣司的部下来帮忙。
真凶或许早已离开,但若真凶真是冲周盼盼来的,可能会派人留在现场,方便掌控一切。
杀害周盼盼的爹娘,只是个开始。
周盼盼才是真凶的最终目标。
“来来来,大家排好队,不要着急,不要拥挤,都有,都有啊。”老烟枪挥动手里的大烟枪,百姓们很是顺从。
没人敢不听东厂公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