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姜伯游也出言劝说:“现在为父是代表大乾朝廷前去问话!这是公事,不能夹杂私情!你如若前去,不仅爹爹为难,就连燕临他也为难呀!现在的燕临一举一动都关系到十几万将士以及整个大乾的局势,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逍遥自在肆无忌惮的燕世子了!”
被父亲这么一劝,姜雪宁才犹豫起来,她只想去见见燕临,问问他是何打算,会不会像上一世那样打入京城,斩杀皇帝。但现在被父亲这么一说,顿觉自己想法有些幼稚了。上一世是上一世,这一世是这一世,一切都是未知,都不是自己能左右的。自己只是一个闺阁女子而已,又能有什么办法影响这样的国家大事呢?
姜雪宁最终还是无力地停了下来,她没精打采地说了一句:“既然如此,女儿就不去给大家添麻烦了!父亲帮我给燕临传句话:请勿忘记自己初心,做一个为国杀敌的大将军!”
姜伯游叹了口气,答应下来。他心里了然,燕临就算想当一个为国尽忠的大将军,以现在的形势也基本不可能了!
“世子,京城派来使者,是否要见?”正当燕临在绘制新式炼钢高炉结构图之时,欧阳将军进来禀告。
“使者?是何人?”燕临问道。京城派人来他早有预料,这时候沈琅还不派人那才是彻底疯了!
“户部侍郎姜伯游!”欧阳将军有些不屑,派这个不搭边的四品小官过来,也不知道沈琅是怎么想的。
“啊?姜伯父来了,快快有请!”燕临一听,立即起身前去迎接,神情颇为激动。
“咦?”欧阳将军有些看不明白了,世子好像对这个姜大人很重视。
一旁的青峰偷偷一笑,对着欧阳将军小声解释:“将军有所不知,世子以前钟情于姜大人的二女儿,经常去翻墙头,被姜大人拿着竹竿一顿乱揍。呵呵,可有意思了!”
“哦!原来如此!”欧阳将军恍然大悟,原来朝廷是打出了感情牌。这个沈琅倒也不是很糊涂呀!他哪里知道,这都是刑部尚书顾春芳那个老谋深算的家伙出的主意!
“见过姜伯父!”燕临一见姜伯游,立即长躬行礼。
“呵呵,世子不必客气!今日我是朝廷官使,前来问罪的。私下交情就先放到一边吧,咱们先谈公事!”姜伯游微笑道,见燕临如此礼数周全,他本来有些忐忑的心也就放下了,再不济自己此行还是安全的。
“那好,姜大人请!”燕临见他这么说,于是也换了称呼。自己坐了主位,双方分别各居一侧。
双方坐定,姜伯游开始郑重其事地质询。
“世子,本官代表朝廷而来,问你为何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姜大人此言差矣!在下以及燕家军全体都是迫于无奈,被朝廷奸佞陷害所致,为求自保,才一步步走到这样的局面。想我父亲临危受命,毅然前往边关御敌!朝廷奸臣作祟,仅给划拨寥寥三千步兵和些许粮草,连半个月的口粮都不够!即便如此,我父亲燕侯爷依旧带领十万边关将士忍饥挨饿伏冰卧雪,大破大月氏十五万大军!如此大胜我朝建立百年都未有之!然而换来什么,朝中奸佞上谗言!圣上下旨查抄勇毅侯府。你让在下该如何行事?束手就擒,被严刑逼供,让我们父子重现当年岳武穆父子的千古冤案?!在下自以为还到不了那种境界!”
燕临侃侃而谈,说得姜伯游无言以对!
“世子所言倒也不差,朝中的确有了奸佞,也的确对你们父子不公。但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做臣子的本分呀!”姜伯游劝道。
“在下还听过一句话: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燕临直接驳斥道。
姜伯游所说是董仲舒的言论,燕临所说是亚圣孟子的叙述。董仲舒也比不上孟子,这一下子就把姜伯游驳斥了回去。
“唉!我出门时宁儿也要过来,她托我给你传一句话:让你勿忘自己做一个为国杀敌的大将军的初心!”姜伯游沉默一会儿,再次劝说道。
“呵呵,宁宁的话我自然要好好斟酌。不过姜大人刚才说了只谈公事不论私交,怎么自己违规了?”燕临笑道。
“这个……”姜伯游无语了,的确是自己违规了!
“行了!姜伯父我就给您交个底吧!”燕临也不绕弯子了,直截了当道:“我虽然对沈琅很受不了,但我父亲一向忠君爱国,不愿落下叛逆的名号。所以我们燕家军也不会贸然犯上,主动攻打京城的。但燕家军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为求自保,我们也要做一些自保的事情。但凡有任何军队前来进犯,我们都会将其打得落花流水!另外,为了养兵练兵,通州这一带我们也暂且占了,相近的一些矿场需要的话我们也会去占领。总而言之,只要当今圣上还在,燕家就不会放下警惕!”
“你!”姜伯游听着燕临说着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语,气得起身指着他,目光对视,看着燕临无所畏惧的眼神,他顿时泄了气,一屁股坐回椅子,不再言语。
“姜伯父,事情本来就是这样,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你又何必生气?”燕临劝说道:“假如您在我这个位置,能否不顾及自己和家人朋友的性命,把刀交给沈琅呢?他是什么样的性格你又不是不清楚,翻脸无情是常态,我不会相信他的任何承诺。换是沈玠倒还差不多。”
姜伯游无话可说了!
“姜伯父别上火,不管怎么说,沈琅派您过来就是要稳住我们燕家军。这一点您已经做到了,也能有个交代了!不是吗?”燕临接着劝说。
“好吧,你好自为之!”姜伯游叹了口气,“希望你不要走到自取灭亡的死路!”
“这一点您放心!”燕临微微一笑,自信满满道:“这个世界能弄死我的还没生出来呢!我也不会让他生出来的!哈哈!”
姜伯游看着燕临的样子,觉得他变得十分陌生,心里又是长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姜伯游这么一趟的确让朝堂上下松了一口气!
“姜爱卿甘冒风险,劝阻逆贼,劳苦功高!”龙椅上斜靠着的沈琅心头一松,惨白的面色也泛起一丝血色,这是他这些天听到的唯一好消息,于是难得开口夸了姜伯游一句。
“这是臣子本分,不敢贪功。”姜伯游躬身行礼,然后退回文官队列,打算从此一言不发,混过去就行。
“诸位臣工要都像姜大人这样忠心为国,替朕分忧。”沈琅气喘吁吁地开口道,“昨日让你们写的那些议程都一一奏秉吧!”
兵部尚书开始汇报目前京城守军状况,三万新武卫以及收拢的一万三千禁军。最后他禀告,通州已经宣告各个禁军家庭都可以交钱赎人。目前京中各个硕贵家庭都在筹集银两赎自己家的亲人!
“蠢材!这是资敌!一律不许!”沈琅大怒,奋力喝道。这么一来,嘴角又开始溢血。一旁的太监吓得瑟瑟发抖,连忙去传太医。一番手忙脚乱之后,沈琅的病情总算控制住了,但脸色又惨白了几分。
兵部尚书咬咬牙,还是上奏道:“启禀圣上,逆贼虽是用此举收纳财物,但如果朝廷禁止的话,必将引起京城各个家庭的怨言,反而中了逆贼的奸计!还请圣上明鉴!”
兵部尚书明明知道这么上奏必然会得罪皇帝,但看沈琅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他还是觉得宁可得罪皇帝,不要得罪万千京城硕贵!
“你!逆贼!”沈琅气得浑身颤抖,然而兵部尚书却依旧长躬不起。良久,沈琅终于泄了气,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既然如此,就随他去吧!”
声音细微之极,但兵部尚书一直侧耳细听,倒也听了个大概,他心头一松,朗声道:“谢圣上体恤被俘将士亲属之心!”然后起身退回文官阵列,心有余悸地抹了抹头上的冷汗!
兵部尚书之后,就是各个官员的奏报。京城兵马司汇报京城防务,兵部侍郎汇报号召各地勤王事宜,户部尚书汇报粮饷事宜。
沈琅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听着,要不是偶尔会开口说一句:“知道了!”“准奏!”的话,群臣还以为他已经驾崩了!
最后轮到成国公,他刚刚走出来,打算汇报新武卫的情况。哪料到他刚刚开口,沈琅就立即睁开眼睛,带着厌恶之极的目光看过了,吓得成国公瑟瑟发抖。
“来人啊,把这个蛊惑君心的佞臣拉下去,重打三十廷杖,将其贬为毋佞侯!”
沈琅这番有气无力的话一出,成国公直接吓得瘫倒在地,连声求饶:“圣上,微臣冤枉呀!微臣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呀!”
两名殿前侍卫不由他分说,直接拖了出去,就在殿前,噼里啪啦打了起来。一时间,成国公的哀嚎和惨叫在朝堂上回荡,吓得诸位大臣都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