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鸿观主这些话一说,夏雨就算是彻底明白了!
如果一个妖怪没有害人,身上没有那种戾气,又何来的妖气呢?果然难找,的确难找,但是这世上如果真有人能找到,也非他们这群道士莫属了,难怪司藤会找上他们,怕他们不尽心尽力,甚至以毒驱之。
“那这个事情就这么僵着?”夏雨问道。
“本来是这样的,不过后来有了变化……”苍鸿观主说到这里,欲言又止,看了看诸位。
张少华真人道:“夏掌门也是咱们自己人,没啥好隐瞒的。”
大家也都点头附和。
苍鸿观主见状,这才坦然相告。
原来那日他们正在房间里争论不休,突然闯进来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家以为都走了的沈银灯!
沈银灯没说话,径直走到客厅里,忽然双膝跪地,重重给屋里一干人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下全然意料之外,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所措。
沈银灯说:“司藤和道门有仇,无非是她当年被丘山道长设计,受了些苦头,可是她和我麻姑洞,是实实在在有血海深仇的。”
大家以为她说的只是沈翠翘被司藤袭击早亡之事,沈银灯却面色惨然,说司藤对沈家下咒,沈翠翘死了之后,她姥姥、母亲,都是不到三十岁难产而死,一出生就阴阳两隔。以至于麻姑洞的道术几近失传,绝了门户!
这个消息不啻一枚重磅炸弹,所有人都近乎惊怔失语,想起司藤白天在宴席上说什么“大度明理”,嘴上说的好听,行事居然能狠辣到这个地步。
就这样,众人答应了沈银灯的请求,帮她一起对付司藤!
夏雨一听,又怒又气,这帮道门之人都是傻子吗?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司藤如果真的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她复活后首先就应该报复丘山的后人,可颜福瑞和瓦房这两个毫无抵抗力之人现在还是活蹦乱跳,什么事都没有!如果她执意报复道门众人,在暗中施以毒手,这些法力羸弱的家伙,又有哪一个能逃得脱?
夏雨环顾众人,见大家也是神情茫然,有点羞愧,还有些忐忑不安。他于是问道:“然后呢?大家打算怎么做呢?”
白金教授叹口气说:“我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太好,这事一定要搞的你死我活不可吗?”
马丘阳道长也点头道:“是呀,我们跟司藤又没什么深仇大恨……”
潘祈年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万一闹到不能收场,那都是累及旁人的。”
夏雨见大家首鼠两端,问道:“那你们是不打算这么做了?”
这些人当日见沈银灯泪水涟涟的,一时心软加三两冲动,也就答应了。但是后来左思右想,真这么做,就是跟沈银灯站到一条船上,虽然都是道友,到底交情泛泛,犯得着吗?
但沈银灯积极推动,又拿话激住大家,说什么:“降妖除魔是道门本则。杀个妖怪都这么前怕狼后怕虎了,愧对祖宗。扪心自问,还记得自己是行道之人吗?”
这让大家又都不好意思拒绝了!
夏雨追问道:“现在呢?事情进展到哪里了?”
苍鸿观主道:“沈道友让我们告诉司藤,说发现了妖怪的行踪。司藤询问详情,大家就找了一个清朝康乾年间在西南作乱的大妖——赤伞,交了上去。”
白金教授在一旁补充道:“这是王道友在《滇黔妖志》中找出来的,上面记载:‘康熙四十二年秋,黔东现巨妖,据说顶天立地,遮天蔽日,其状如伞。每穿州过府,必伤人无数血流成河。后来是麻姑洞出面,信传武当、青城、龙虎、齐云,又得隐士高人助拳,去妖一臂,重创此妖,由是妖踪绝。后人感叹此乃黔东第一妖患,遂名‘赤伞’。’”
白金教授把笔记本递过来让夏雨看。
屏幕上一张照片,拍的是发黄线装书的一页,像是中国古代的版印画,前头无数老百姓张惶奔逃,后头半空之中,云头上按下一怪,头如簸箕其大无比,身子又细条条如竿,双眼狭长,虽是墨笔勾勒,惟妙惟肖,让人视之齿冷,见之胆寒。
为什么用赤伞这个妖怪呢?不等夏雨询问,苍鸿观主已经解释道:“黔东的妖怪中,籍籍无名的司藤根本就不屑一顾,至于那些有头有脸占据篇幅的大妖怪们,不是被收伏就是被镇压打得灰飞烟灭!
唯有赤伞,声名赫赫,最后的结果是“去一臂,重创,由是妖踪绝”,也就是说,赤伞当年伤重而逃,很可能无声无息的死在荒郊野外,但是因为死不见尸,可以被拿来做文章。当年赤伞被砍下的那条胳膊,长几许宽几许色泽如何质地怎样,麻姑洞做过记载,想造假的话有底版可循。”
夏雨听到这里,心头突然灵机一闪。他顿时悟到了,天意使然,大家都是棋子!道门众人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操纵行事,自己不可逆,只可顺其而导之!
夏雨点点头道:“大家考虑得很周到呀,然后呢?司藤信了嘛?”
“哪有这么简单呀!”苍鸿观主叹口气道:“司藤听了以后,说什么证据都没有,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所以,沈道友赶回苗寨去制造证据了!不久前来电话,说证据已经造好了,就要送过来了!”
“证据?”夏雨有些疑惑,问道:“赤伞消失多年,她如何制造证据?”
“呵呵,这有何难!”丁大成笑道:“据说,赤伞被砍下的那条手臂,深红,白斑,软如绵,烂臭,三日而腐,化为水,水临之处,皆为赤地,寸草不生,蚁虫触而痉挛,既而死。我们打算弄个密封盒,装点儿黔东山区取的泥土,这泥土务必做的恶臭无比。就说在好几个月之前,当时麻姑洞的沈银灯在山区与之偶遇,力拼不敌,但逃跑时祭出法器轻伤了赤伞,赤伞的血滴到土里,这密封盒里装的,就是浸了赤伞血液的泥土。”
夏雨有些诧异,道:“弄些恶臭的泥土就行了?”
马丘阳道长笑道:“老一辈说,掺了九分真话的谎话最难分辨。黔东山区取的土,坐飞机送过来。精变的妖怪脱不了是草木树怪,既然吃人,恶臭里一定也有血肉腐气,多找几种植物动物的腐臭之源拼一拼。别忘了,赤伞在康熙42年就已经妖踪绝,而司藤1910年才精变,这两个妖怪从来就没打过照面,赤伞的血是什么味道,司藤根本不知道!”
夏雨见大家都这么有信心,反问道:“万一司藤识破了呢?”
张少华真人道:“识破了就识破了!反正我们已经说了不能十分确定是不是赤伞。司藤不上当其实也好,算是息了沈道友的报仇之心。这事原本就是听天由命了!”
他这番话倒让夏雨无言以对,原来大家抱着这样的态度行事的,难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夏雨想了想,说道:“既然大家都已经拿定了主意,我也没啥意见了!虽然我一直主张化干戈为玉帛,但麻姑洞沈道友的心理也是理所应当。都是近百年前的恩怨了,实际上与我这样的95后也没多大关系。而且我们紫阳洞一直也与这件事没啥关系。大家现在既然毒也解了,都没啥事了,我心里也就安了。剩下事我就不参与了!我毕竟还是学生,论文、实习、考试等一大堆事情,就打算先回去了!接下来诸位有什么需要我出手的地方,一个电话我立马以最快速度赶过来!”
众人见夏雨这就要撂挑子走人,都有些面面相觑,想要挽留,又不知如何是好。马丘阳道长给苍鸿观主使了个眼神,让他劝说一下,毕竟他与夏雨最熟。但苍鸿观主却坐在那里发愣,似乎完全没有察觉。
张少华真人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夏掌门,这里面虽然有了些变故,不过大家还是很感激你的。只不过阴差阳错……”
夏雨见他欲言又止,连忙笑着说道:“张真人哪里话!晚辈虽然年幼,也是道门同仁,四门七洞九街都是一家,互相帮助扶持是应该的。在下的确真的是学业繁忙,此番前来已经是被导师拎着耳朵训了一个小时。现在也没啥大事,所以在下才打算先行返回,有事再来!绝无因怨气而撂挑子的想法!还请大家明察!”
见夏雨说得如此清楚,大家也自然不好再行挽留了。一个个上前说了些感激的话,夏雨躬身行了个礼,就此离开!
苍鸿观主却有些心不在焉,等他一步一挪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灯,突然看见客厅沙发上一个身影,顿时吓了一跳。
此人正是夏雨,他连忙出言阻止苍鸿观主的惊呼,小声道:“苍鸿观主,是我,别紧张。我不是已经给你传声告知过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