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姐信里问他,藤杀是不是已经找到令郎了?令郎总还要生子的,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这藤杀会一脉相传,当然,不会永无止境,有一件事,要贾三的后代去做,那一晚算起,七十年起始,八十年大限,最后还做不成的话,藤杀可就要要人命了,不止是人命,还会断子绝孙,家门死绝。
贾三颤巍巍去算,从那一晚算起吗?那是1937年,也就是说,有一件事,2007年可以着手去做了,但如果到2017年还没完成……
贾三最终在死之前把这一切告诉了贾桂芝,因为70年期限就应在自己这个重孙女身上。
贾桂芝表面上绝不相信,内心深处,却把太爷把她叫进去说的所有话都记住了。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听赵江龙说:“你后背上那道疤,什么时候蹭的啊?”
疤?什么时候有疤?
贾桂芝让赵江龙拿手机专门拍了张照片来看,她对着照片左看右看,然后放大。
放大了才看清,那是七道聚拧着的,每一道都纤细狰狞,像是……藤丝。
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这不是疤痕,这是威胁似的警醒提醒。
——为什么是七道,因为太爷提过,七十年之后要开始做一件事情,八十年是最后期限,从1937年来算,已经快七十七年,七十七减七十,七道,每过一年,就是一道。
——为什么这么多年和老赵都没孩子,因为事情完不成,断子绝孙,死无全尸。
——为什么太爷那时恐怖似的说,八十年大限,迟早应在她身上的……
难道太爷说的,居然都是真的?
贾桂芝连忙去了囊谦,太爷的坟,长条箱子,战战兢兢打开,有一封信,字迹清秀,似乎出自女子手笔,落款是“白英”。还有太爷的信。
通篇看完,后背凉气顿起,脑子里只萦绕四个字:妖魔鬼怪。
惊慌失措之下乱投医,她想求助于大活佛,但没有晋身之礼。就在这时,她收到赵江龙打来的电话,说他得了一颗土不啦叽的珠子,叫什么九眼……天珠。
因为九眼天珠,赵江龙死了!
贾桂芝想起那封信,查到秦放就是信上所说能够复活司藤的人。她绑架秦放,就是为了把秦放带到司藤埋葬之地,按照白英信笺的方法把司藤复活。这样一来,神通广大的司藤就会救活自己的老公赵江龙。
这就是为什么贾桂芝抓了秦放,把赵江龙尸体放在冰柜里,一路万里迢迢带到囊谦的原因!
秦放听到这里,只觉得晕头晕脑!
原来自己用心头血复活司藤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就算自己当时不出车祸,也一样会有贾桂芝按照白英当年的命令将他带到那里,用自己的鲜血复活司藤!
就在秦放晕晕乎乎之时,司藤突然悠悠地说:“秦放,是不是该过来给我磕个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白英和邵琰宽的后代。”
刹那间,屋子里死一样的寂静。
打破这寂静的,是颜福瑞惊讶到近乎口吃的声音:“什……什……什么?”
夏雨也是大吃一惊,如果秦放是白英和邵琰宽的后代,那么司藤岂不是他的太姨奶奶?不对呀!明明算的两人是天赐良缘呀!
夏雨连忙喝道:“不对!绝对不对!这里面肯定还有蹊跷,秦放不可能是白英和邵琰宽的后代!”
“小道士,你怎么这么肯定?”司藤转而看向夏雨。
“卦象如此!我算卦从来没有出错过!”夏雨自信满满。
“呵呵,事实就是如此呀!”司藤不屑地冷笑道。
“什么事实?”秦放迫不及待地追问。
司藤笑笑:“一时间,确实很难接受,你不信也在情理之中,这一部分,是我推测的,你如果觉得不合理,尽可以反驳。”
秦放语气不好,司藤倒也没有生气,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句:“千头万绪的,也不知道从哪说起……就从,邵琰宽的家业说起吧。你记不记得,当初看到你们家老宅子的照片,我就说,那个地方,我是去过的?”
秦放沉默着点了点头。
司藤于是慢慢说了起来。
原来,她与邵琰宽重逢之后,对方很殷勤主动,经常约我外出。见司藤在上海待着有些腻,就带她去江浙的小镇游玩,这里有不少当地商户也与邵家纺织厂有生意往来,敬他是东家,招待极其周到。和秦放太爷爷秦来福做生意的,就是华美纺织厂。
1937年,因为经营不善,华美纺织厂倒闭了,邵琰宽欠了很多债,他大可以仗着厂子已经倒闭,拖欠不还。而这段时间,在秦放太爷爷的那本记事里,第一次出现了白英的名字。
太爷爷的记事本?
秦放想起来了,大概记得,太爷爷提到家境窘迫,当时,是白小姐“代为说情”。
颜福瑞忽然激动了,他噌的举手,就跟要发言似的,没得司藤首肯,就嚷嚷开了:“司藤小姐,这个我知道,你让我去秦放老家打听事情,我听过这个白小姐的,你记得不,回来我还跟你汇报了……”
司藤看颜福瑞:“当时,那个老太太都说了什么,你复述给秦放听听。”
颜福瑞复述的认真:“那个老太太说了,杀千刀的上海纺织厂,欠了她家好多钱,说倒闭就倒闭,一个铜板都没赔。还说姓秦的抱了上海人的大腿,跟纺织厂的代表白小姐不干不净,只跟秦家把账给结了。要是跟她家也结清账,她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也会去城里嫁有钱人,不至于让小畜生抢了……”
司藤问秦放:“明白了吧?”
秦放明白了。
邵琰宽瘦死骆驼比马大,账款全清或许有困难,但是赔付个一家两家还是不成问题的,白英以纺织厂代表的身份出现,从中“代为转圜”,总之是以钱为媒,解了秦来福燃眉之急,使得他感恩戴德。
这是白英和秦来福之间联系的第一步,无比自然,毫不刻意。
秦放问了一句:“她为什么选中我们秦家?”
“白英在选择之前,必然仔细打听对方的人品和为人处世,你太爷或许就是因此入了她的眼。不过,选中秦家还是别的谁,都没什么太大关系,她选了谁,你也就跟谁姓。”
秦放咬牙:“这最多只能说明,白英认识我太爷,或者,我太爷受了她的恩惠,帮她做事。你凭什么说,我就是白英的后代?”
“你别急啊,故事还长着呢。”
司藤停顿了一下:“接下来从哪说呢,还要绕回邵琰宽身上,还记不记得他开餐馆的曾孙子,邵庆?你还记得,他是怎么说白英的吗?”
这个,秦放倒是印象深刻。
他记得邵庆当时说,这个二太太邪门的很,有时会莫名其妙接连几天不见,每次不见,太爷爷也从来不叫人去找……后来听说,二太太怀着孕,就快生了,忽然又走的不知道哪里去了,再也没回来过。又过了几个月,丘山找上门来了,让人把二太太用过的东西全找出来烧了,有她的照片也全部剪了像。
“白英在上海或者其他地方,不大会认识其他别的什么人,如果我没猜错,她偶尔的‘消失几天’,跟去见秦来福大有关系。秦来福不是还提过,你的太奶奶生病,幸得白小姐送药吗,也就是说,白英和秦家,一直保持了来往。”
秦放有些恍惚:当然是保持了来往,他们1946年的时候,不是还一起游西湖吗?
果然,司藤接下来就提到这一点了。
“我之所以说,你是白英和邵琰宽的后代,是因为白英死的那一年,时间点很奇怪。”
“先是白英怀孕,还没生的时候忽然离家出走,邵庆的说法是几个月后丘山道长上门,也就是说,她离开的时间是在1946年下半年。紧接着,1946年冬,她探望了你太爷爷一家,还一起游了西湖,同一年12月25日圣诞夜,丘山和苍鸿等人带着她的尸体出城,因为遇到空难,尸体丢了,也就是说,她在12月25日之前被杀,那么,她游湖的时间还要推前,至少是在11月底12月初。”
“1946年冬的时间点太过密集了,依我推测,她正常产子的时间应该在十月或者十一月,刚刚产下孩子就长途跋涉探望秦来福,还一同游湖,之后不久丘山就找上门来杀了她,你不觉得有些怪吗?”
司藤无视了秦放欲言又止的激动表情:“我的推测是,那个时候,白英已经得知丘山要来的消息,她也做好了准备。她抓住这个时间差,提前离开邵家,设法早产,提前生下了孩子。她去探望你太爷爷,其实是送交孩子去的,你太爷无子,得子后心情大好,携妻、子同游西湖,留影纪念,还写到了:友白英作陪。”
司藤一字一顿,居然记得一字不差。
她说到这里,忽然语音压低,眼睛里透出奇异的光来:“还记得要怎么样杀死一只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