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殷福平早生的华发,顺德帝心情不由激荡不已,就是这个人跟父亲起早贪黑、砥砺同行,才使得有而今龙朝中兴的大好局面,而今天,为了龙朝更快的步伐发展,也为了实现自己心中那磅礴的抱负,他还要继续父亲走过的路,而眼前这个人会像跟父亲那样毫无芥蒂、绝不藏私的帮助、辅佐自己吗?他又亲切的喊了一声:“殷叔。”然后,顺德帝有些巴巴地望着殷福平说道:“殷叔,钱嗣通他们变法失败的事情已经传遍天下,而今,小侄我已是四面楚歌,之所以夤夜给你寄信,也是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呀,还望世叔体谅朕的一片苦心。”
顺德帝之所以提到前些时日他十万里加急寄给殷福平的书信,实在是因为他自持皇帝的身份,现在虽然已经低下了头颅,但是却还有许多事是羞于出口的,毕竟,那些事情可是相当隐秘的。
殷福平温和的一笑,说道:“陛下,你不觉得四面楚歌的情况下,不也是绝地反击的好时候吗?而今,即使当初你看好的大臣对您都已疑虑重重,你身在朝堂,偏安一隅,束手束脚,可是却不知道,变法的推行却是利行天下的,而今,变法轰轰烈烈的以失败而告终,那势必是会传遍天下的,到时候,四面楚歌的恐怕就不是陛下您了,民心所向既是纲常所在,其实,现在你急需要的是要再让人帮你掀起改制的巨潮,而现在,各方面的因素都已聚齐,时机业已成熟,需要的只是推波助澜的能臣干吏而已。”
顺德帝闻言,立时如醍醐灌顶,眼前不由一亮,姜,还当真是老的辣呀,他趁机说道:“那小侄意欲让殷叔挂帅,在各地推行新政之事,您老考虑的怎样了?”
殷福平淡然一笑,道:“陛下,如果今日我说一个‘不’字,恐怕不但陛下会记恨微臣,还会使您我君臣关系近一步恶化,但是,微臣还是要说,如今改制变法,微臣的确不是第一人选,陛下,天下许多人、许多事,莫过于用对了人,办对了事为最了,还望陛下谅解为臣子的一片苦心。”
顺德帝闻言,心下一沉,不快之意立刻游遍全身,要知道,他今天可以低下身段,就是为了请殷福平再次出山,而今,他依旧逶迤推脱,顺德如何高兴得起来,但是,他毕竟已经做了几年皇帝了,早已做到了宠辱不惊的地步,当下,倒是面不改色,亲切的问道:“殷叔,放眼天下,这改制变法,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吗?”
殷福平温声道:“当然有,而且他还是陛下的近臣。”
“你是说霍相吗?他虽然更适合,但年岁却不允许了,如若朕启用他变法,岂不是会被人嘲笑已无人可用了吗?”
“陛下所言极是,微臣而今想推荐的人也的确不是他。”
“那殷叔一定是想推荐浪叠平了,可是,您老是知道的,浪家也是老牌权贵,虽然在京城还远不如唐家、李家招摇,但是其底蕴却是唐李两家加起来都比不了的,朕本想着,这次变法,他不横加阻拦也就算是相当知趣了,他是绝不会支持变法的。”
“陛下,浪叠平这个人虽然可堪大用,但而今之事,他绝对不是首选,微臣今天想为陛下推荐的改制贤臣其实是南方边帅李岸李大人。”
这一次,顺德帝彻底被震住了,他的嘴巴张得老大,但却说不出一个字,好像全天下再也没有比这件事更令人吃惊的了。
殷福平看着顺德帝,又接着说道:“前两天,微臣还为此事特意去过鹏城,见过李大人,开始,他也是一力推拒,但经过微臣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他基本已同意微臣所请。”
顺德帝这时面色稍晴,但还是不无忧虑的说道:“殷叔,难道您老没有听说过那个民谚吗?唐李两家因为贵为国戚,现在俨然已是老牌权贵的核心人物了,李将军难道会真的同意挂帅变法,这不是伸出手打自己的脸吗?”
顺德帝所说的那句民谚其实就是我们前文提到的-----
唐家田亩满龙城,李门金玉充其中。
何人尊享富天下,莫过一叶与双雄。
这些年,殷福平就生活在民间,自然知道这句民谚,也知道这些年,百姓遭受的煎熬,他是一个忧国忧民的良臣,其实,无论在朝在野,都是不忘初心的,想当年,他书生学艺,投笔从戎,不就是为了国家统一,不忍心眼睁睁看着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吗?而今,天下维稳,权贵当道,他也早有改制变法的想法了,为这,他还跟承运大帝不止一次直抒胸臆,而两个人也算蓄谋良久,只是那时天下初定,如若冒然推行变法改制,恐怕会被人误会为承运大帝刚坐稳帝位就大开杀戒,大肆构陷功臣,有所谓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意,而这些功臣又都是尽心尽责、忠心耿耿的辅佐过承运大帝的,这件事就这样搁浅下来,而前些年,承运大帝刚刚去世,顺德帝立足未稳,又爆发了单于怒胡马窥山夺雄关的大战,殷福平带队胜利凯旋之后,顺德帝就迫不及待的想启用殷福平变法,那时候,正值大封功臣之际,殷福平认为时机尚不成熟,却是极力反对变法,君臣因此险些反目,顺德帝一气之下便罢免了殷福平的总帅之职,这才有了殷红雨一气之下愤而辞职的事件。
殷福平为了挽回皇家颜面也为了儿子那时得之不易的地位,亲自绑着殷红雨禁宫负荆请罪,而也就是在那一次,殷福平引咎辞职,顺德帝当时气愤之下,居然并没有拒绝,而当殷福平回归故里以后,顺德帝就开始启用钱嗣通变法,而现今的“七知府事件”也就成为顺德帝的第一次滑铁卢。现在,君臣二人再次议起变法事宜,顺德帝本以为殷福平会顺势答应下来,毕竟,前些天,殷福平已经为他举荐了几个治世能臣,这其中就包括苏沪的次子苏炎。可是,令顺德帝万万也想不到的是,殷福平居然举荐李岸挂帅变法,这好像已经不是一般的不靠谱了,他在等待殷福平的解释。
殷福平恭声道:“陛下,微臣知道您想启用我来变法,这样,对大多数人也许能起到震动、威慑的作用,变法也会顺理成章的推广下去,只是,那样势必会引起朝中大多数权贵的集体抵制,即使他们一时敢怒而不敢言,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假如这一次变法再出现万分之一的变故,那势必酿成大乱,而之所以启用李将军变法,实在是因为李将军在大龙四大顶级权贵当中,原是最明事理的一个人,而且其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答应的事也是鲜有办不成的。他既然答应挂帅,那就一定思忖过其中利弊了。而他带头变法,势必从自身做起,而有人来做,自然会有人效尤,尤其是朝中那些正直、坦荡之人。到得那时,这些权贵也会分为两派,而微臣觉得,支持陛下与李岸的肯定会占大多数,顺势而为本就是君子所为。陛下试想,只要主动权掌握了,又何愁变法不成功呢?”
顺德帝略一沉吟,倒是不得不点头称是,说实话,对自己这两位皇亲----舅舅“紫衣侯”唐九江与姨夫“钦命侯”李岸,他还是更喜欢李岸多一点儿,虽然论起关系,唐九江要近得多。诚如殷福平所言,李岸虽然也是杀伐果断、心机深沉之人,但比起朝中大多臣子,却又显得坦荡、正直得多,至于李府现在所谓的“金玉”也都是李岸的妻子唐珍珠与其三子李敢的成果。
因为姻亲关系,唐珍珠、李敢母子跟唐家接触频繁,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正是此理,唐家除唐九江、唐肖父子以外,其余人等莫不以权谋私、贪墨良多,只不过因为其家地位超然,这才得以安全着陆罢了。而此次李岸变法,恐怕首当其冲要拿来祭旗的恐怕就只能是他的三子李敢了,顺德帝跟殷福平一样,都相信李岸有这份胸怀与担当。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顺德帝对眼前这个曾记无比亲密的长辈就更加钦佩了。但是,他还是温声道:“殷叔,国家正值用人之际,难道你这次出山,本就没有入仕的想法不成?”
殷福平“呵呵”一笑,道:“陛下,只要微臣一出山,入不入仕其实都已踏入是非,您要不相信,大可等到明天,微臣想,此次回来,第二个迫切想见微臣的恐怕就是太后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