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柴三郎的哭诉
夤夜时分。
天上月朗星稀。
大地一片沉寂。
而夜风却不知疲倦的吹打着本就拂动的衣衫。
夜风拂面,人无言。
当一道白影飘然而至之时,本来就很寂静的远山寺外,更是燕雀无声。
审放刚刚到达现场,看到里三层外三层聚拢过来的这些黑衣人,也感到十分诧异。
燕悲雪此时却正在跟路开山对峙着,那张冷峻而又俊逸的面孔,充满了不屑。
路开山本来镇定的神色,却在此时显出几分慌乱。
此时无声胜有声。
沉默有时不就是爆发的前兆吗?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沉重的让人感到压抑。
而此时,成千鹤翩飞的身影就在不远处站定,在他身后,还有杜成武、林阔虎,刚才,他就是为了接应已经被落远的杜成武跟林阔虎,这才来迟一步。而乍一看到眼前的一幕,即使成千鹤三人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角色,但还是被这些默然而立、戒备森严的黑衣人给吓住了,因为他们知道,这些人都是血神教的教众。血神教自成立开始,即使是教主陆三山都是喜欢单枪匹马,独闯江湖,而像这样大的阵仗,绝对是绝无仅有的,而对燕悲雪的来历,大家都开始妄自揣测。
看到敌我双方都不开口,审放第一个忍不住了,他轻声道:“燕少侠,你可是早就答应了要给我一个交代的,现在,你如此大张旗鼓,究竟想要干什么?”
燕悲雪看到审放开口,也轻笑一声,道:“审兄,看来,你我二人不打个两天两夜很难分出胜负,燕某对审兄的造诣很是倾慕,刚才燕某既然承诺了要给你一个交代,自然会言出必行,只是,现在,我如果告诉你,你眼前这个让人备受尊重的路师兄就是当年被他杀死的江洋大盗涂一傲的独子涂建章,你会相信吗?”
还不待审放开口,路开山就已经气急败坏的说道:“燕少侠,你这是要倚强凌弱、想信口开河,混淆视听不成?我路某虽然技不如人,也绝不是可以让人任意污蔑的。”
燕悲雪看到路开山那副据理力争、大义凛然的样子,更是忍不住冷笑道:“曾几何时,柴三郎不是也在你率众污蔑之时,说过这样的话吗?可是,那时,这些道貌岸然的武林名宿却因为已经听信了你的一面之词,不是一样追杀了柴三郎许多年吗?怎么,只许你口吐莲花、指鹿为马、混淆是非,就不允许别人翻盘不成?涂建章,别人不知道,你应该知道,从前,柴三郎可是跟魏强势不两立的,而今,他们居然联合在一起,你就丝毫不觉得奇怪吗?”
路开山看着燕悲雪款款而谈的神情,还是义正言辞的说道:“燕少侠,路某实在不知你因为什么原因对在下产生这么大的误会,但是是就是是,非就是非,黑白自然分明,正邪从不并立,在这里,可不是只有你手下这些帮众,还有潍城所有慕名而来的江湖人,你觉得,这里的人,有谁会相信你这一面之词?”
燕悲雪环视了一下四周,很是傲慢的点点头,道:“多年前,就是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运用你那三寸不烂之舌跟一副超乎寻常的演技,令这些大佬对你言听计从,不但发下全力追杀魏强的江湖通缉令,更是把柴三郎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而我血神教办事,一贯独来独往、轻车简从,而今天,之所以为了你兴师动众、煞费苦心,可不是为了杀你这样简单,今天,我不但要当着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戳穿你的真面目,让你身败名裂、认罪伏法,还要让这位急公好义、名扬天下的审少侠亲自为他们汉山派的门人柴三郎正名。”
燕悲雪说到这里,忽然把目光投向审放,轻笑道:“审兄,在这里,不光是路开山是你的师兄,柴三郎也曾经是你的师兄,尽管他已被汉山派除名,但是,他却有一腔冤屈需要让你这个汉山风头最劲的人主持公道,不知审兄可否给他这个机会呢?”
审放也有些惺惺相惜的看着眼前这位高傲、神秘的同龄人,继而转头温声对路开山说道:“路师兄,诚如你刚才所言,‘是就是是,非就是非,黑白自然分明,正邪从不并立,’这不但是你的私事,也是汉山派的家事,现在,秦师兄跟萧师兄也在这里,我们不妨给柴三郎一个申辩的机会,如何?师兄大可放心,有小弟在这里,谁要想混淆黑白、颠倒是非,小弟手中这把剑也绝不会答应。”
路开山看到一脸坦然、威严的审放,他像是看到了自己师父审不飞那让人难以抗拒的神情,无奈之下,他也只得口不应心的答应下来。
而这时,柴三郎忽然仰天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包含着太多的辛酸与苦楚,那高亢而又苍凉的笑声过后,他忽然悲呼道:“惊羽、乔儿,今晚,你们的不白之冤就要大白于天下,这份迟来的正义,你们看到了吗?”
悲呼的柴三郎踉跄着跪倒在地,泪水早已打湿双眼,他那苍凉、喘息的声音随之响起,而这响起的声音跟抽泣声夹杂在一起呜咽着:“二十多年前晚秋的一个晚上,我刚刚从汉山下来,准备回家看望自己的妻儿,却不料忽然在汉山脚下看到了让我不可置信的一幕。而正是因为那一幕,后来竟然让我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而我那时碰到的两个人居然是路开山跟魏强,路开山本是我比较敬重的一位师兄,我当时十分诧异,他居然跟魏强如此熟悉,而且,那时的魏强对他也很尊重。我感到兹事体大,想要一查端的,就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当时,他们两个人都是满腹心事,一路上,居然没留意到一路跟踪的我,而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怀疑,我自然也是乔装改扮,就这样,我一路不远不近的跟随着他们,而这一去,我们居然在第二天傍晚来到了彭山之上。”
“而那时,已经身患重病的涂一傲就掩藏在那里,而他,正在那里等待自己唯一的儿子,也想用自己的残生为儿子做最后一件事。”
“而这些,也是我在那天晚上,在那间木屋外,偷听到他们师徒、父子的谈话才知道。而就是在他们的交谈中,我隐隐听到,原来我一向敬爱、尊重的路师兄居然是这个满手沾满鲜血的江洋大盗的独子,而他让自己的得意弟子把路开山带到此处,除了想要见儿子最后一面,还想用自己的死为儿子挣下一世英名。”
“而那一晚,我才知道,路开山的原名却是涂建章。”
路开山此时瞳孔已然放大,他疾呼道:“柴三郎,你可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而他在自己暴怒的同时,却发现现在,围观的众人都在注意倾听柴三郎如泣如诉的倾诉,他的脸色逐渐变得不镇定起来。
他又接着说道:“那一晚,我亲眼看到魏强跟涂建章把已经病得奄奄一息的涂一傲搀扶起来,然后,在那夜色彻底染透的彭山之上,我就见证了涂建章亲自手刃了自己的父亲。而就在涂建章刚刚杀死涂一傲之后,几乎是毫无征兆的,他就跟魏强一起突然狂奔向我当初的藏身之地,这时候,我才知道,其实,他们早就发现了我,那时,我更知道,只我一人之力,远远不是他们二人的对手,无奈之下,我只得撒腿狂奔。”
“可是,这两个人不但对我穷追不舍,更可怕的是魏强已在此地藏身多时,早已对这里的地形如数家珍,在彭山最高峰踏云峰,我被这两个丧心病狂的家伙追上,并在那里跟他们拼杀起来。”
“我一个人那里是他们二人联手之敌,即使拼着性命,我跟他们也只不过交手了不到百招,就被涂建章这个狗贼所伤,看着这两个穷凶极恶的家伙,不得已之下,当时得我便在打斗中奋身一跃,跳下来踏云峰,那时我就想,即使死,也要掌控在自己手中,假若我大难不死,那我一定把这两个贼人的恶行公之于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