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殷福平洗漱完毕后,就与浪叠峰辞别,尽管浪叠峰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但贵为静海王的殷福平对其却颇为看重,不但把自己的名帖交给浪叠峰,还给了他一封自己写给九方经略使李岸的亲笔信。心中自然不免有对浪叠峰这个年轻人的褒奖,而就在殷福平一行上马就欲北上之时,一队健马忽然疾驰而至,那些健马驰到殷福平一行近前之时却是戛然而止,看着这训练有素的马队,还不待殷福平多想,却见在对方马队中,那为首一位锦衣青年已经翻身下马,健步朝他们走来。
这个锦衣青年长得虽然并不俊朗,但却很是英武高大,举足之间,更有一股似乎与身俱来的富贵之气悄然绽放,而他的笑声更是爽朗之极,却听他一边大步流星走过来,一边大笑道:“静海王大驾来到宁城,宁城违命侯府世子龙平涛奉父命迎接来迟,还望王爷千岁不吝移步。”
看到眼前这个英武贵气的年轻人,殷福平很难跟平素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的违命侯龙在攀联想在一起,而对龙平涛其人,殷福平尽管当年在咸阳道来往颇多,今日却还是第一次相见,但只看一眼,殷福平就对其颇为喜欢,这时,看他大步走来,自己就也翻身下马,一边搀扶起走到近前就要大礼参拜的龙平涛,一边轻笑道:“而今才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本王跟违命侯相见虽然不过寥寥几面,对其却很是敬重,今日既然世侄亲自前来相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诚如殷福平所言,即使在太子身边陪读之时,龙在攀也是躲得最远的一个人,就别说后来殷福平功名加身、位极人臣之时了,龙在攀跟殷福平之间,交际本来就少,而龙在攀又总是规避相见,“寥寥几面”之说,倒是实至名归。龙平涛看到殷福平慨然应允,脸上免不了有欢喜之色溢于言表,他欢声道:“王驾能够临幸我们侯府,那可是举家之容,小侄在这里先谢过王爷。”
怕他再度下跪,殷福平揽过他的右手,轻笑道:“贤侄还是不要多礼了,我们现在就去侯府,何如?”
龙在攀个性比较懦弱,而这个龙平涛却是一个猛人,这从他骑着健马紧紧坠在殷福平马后之举就可见一斑,无论殷福平是疾驰而行,还是边走边谈,龙平涛的马始终错后殷福平所骑半个马身,而且,只跟他一路浅谈,不难看出这个人不但才思敏捷,言谈也很得体、自如。殷福平心下暗喜,没想到自己这一路行来,倒是又遇见一位后起之秀,假以时日,自己该当向李岸举荐,才是正理,而在一路上跟龙平涛闲谈,他才知道,自己这次侯府一行,其实也是龙氏父子的无奈之举。
却原来,昨天夜里,容六忽然跑回侯府,并对违命侯龙在攀言讲,他在之远县惹了一个大麻烦,而今更是被新任知县浪叠峰给盯上,无奈之下,只得来找龙在攀父子讨要主意,而他,原本就是侯府的马夫,后来看到龙在攀父子在宁城不但毫无起色,更大多是闭门经营,觉得跟着他们不会有大的前途,这才折身投靠了容大炮,而这一次,他匆匆跑回侯府来寻找支援,自然也是出自容大昶的算计,毕竟,容六本是侯府中人,虽然龙在攀一贯胆小怕事,但毕竟身份在那里摆着,即使浪叠峰再年轻气盛,要想去侯府拿人那也得掂量掂量。可是,他容大昶一副好算盘打得精明,龙平涛这个侯府世子也不白给,他又怎会轻易接下这烫手的山芋,这不,他一大清早前来迎接殷福平的王驾,其实一大半原因,还是有想把祸水东引的意图。
殷福平何等精明,既然知道了龙平涛的来意,当下,也是毫不含糊,刚刚驶入侯府,屁股还未坐热,就让跟随他们前来侯府的浪叠峰把容六给锁拿起来,而且,还让钱群拿着自己的名帖前去知府衙门请容渡霄。
这还不算,看到容渡霄毕恭毕敬对自己大礼参拜,殷福平当场就发了飙,当着龙在攀父子跟一众下人的面,他怒斥道:“容大人,怎么侯府一个不成器的马夫,一经你们容府调教,居然就一跃成为横行乡里、欺行霸市的恶霸,本王实在想不出,他的依仗究竟在哪里,是来自你这个实权在握的知府,还是因为他的旧主违命侯呢?”
还不待容渡霄开口,坐在殷福平下手的龙在攀就先沉不住气了,他居然立时站起身来跪倒在殷福平下手,颤声道:“启禀王爷,小侯自打迁到此地,别说是招摇过市,即使是这两扇大门都未轻易踏出,对于容六这个奴才所作所为,更是毫不知情,还望王爷明察。”
殷福平望着同样跪在下手的容渡霄,却是捻须未语。
容渡霄尽管平素在宁城作威作福、张牙舞爪惯了,可是在征战千里、杀伐果断的殷福平大驾之前,却是吓得胆战心惊、六神无主,一时之间,那里还敢轻易开口。
他不开口,却不代表容六会任人宰割,毕竟,他一不认识殷福平,二来又是井底之蛙,未见过这么大的场面,还不知道害怕,居然大声惊呼道:“侯爷,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呀,即使你不看在容六给你曾经牵马坠蹬的份上,只看在容夫人的面子上,也不该对我不闻不问呀,要知道,我可是你们侯府的便宜大舅子。”
这个容六这么一闹腾,即使是殷福平也有些纳闷的望向还正襟危坐在自己下手的龙平涛几眼,毕竟,即使在侯府初来乍到,殷福平也已看出,这个龙平涛才应该是这个侯府真正的当家人。这时,龙平涛才不卑不亢站起身,略一躬身说道:“启禀王爷千岁,这个容六确实是小生的娘舅,他原是小生养母的堂弟,只是而今他离开侯府也已六、七年了,即使他现在有罪,似乎也与侯府无关,不过,如若王爷能够因为小生父亲的面子上却不过,要想原谅他,小生更是感激不尽。”
一听道龙平涛说他确实有一个姓容的养母,殷福平这才恍然,要知道,殷福平虽然跟违命侯不熟,但他却知道,龙平涛的正妻原是前朝丞相彭玉意的亲妹妹,在乾宁晚期,彭玉意在朝堂上是仅次于左相霍千川的存在,即使在沙场上,也只有静海王殷福平才可以压制其锋芒。后来,彭玉意附逆庆王叛乱之后,先帝并没有因此牵累彭氏,但彭氏却在庆王自杀后剃度出家,想来,这个容氏应该是违命侯龙在攀后来在宁城另娶的妾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