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平仙是一个知书达理、很有分寸的人,而他之所以现在坐在慕容家园品茶等候殷福平大驾光临,倒不是说他对殷福平有什么成见,更不是自视甚高,不把殷福平这个外姓王放在眼里,实在是因为他现在即使想出去迎接,却也有心无力,现在的他能够恭恭敬敬等在会客厅已经是勉为其难了。而当殷福平乍一看到他那一双裹满纱布的的双腿之时,又怎能不震骇、惊异呢?
看到殷福平在众人簇拥下大步走进来,龙平仙尽管双腿受伤,但还是抱拳为礼,笑道:“姑父大人,还望你老大人不见小人怪,恕小侄有伤在身,无法施全礼。”
殷福平这才适时开口问道:“平仙,你这又是唱得哪一出?是人为,还是天祸?”
龙平仙苦笑一声,道:“姑父大人,这事说起来话长,等晚上无事之时,小侄自会向你老合盘托出,现在,大家聚集在此地实属不易,可都是冲着你老来的,你还是忙你的事情要紧。”
殷福平知道龙平仙现在一定有难言之隐,当下立刻转移话题,沉声道:“平仙,听说朝廷为你建造的王府就在这宝义县,怎么样,对陛下的安排还满意吗?”
闻言,龙平仙俊朗而年轻的脸上略显欢欣之色,轻笑道:“姑父大人,一切承皇恩浩荡,也多谢姑父大人对小侄的关爱,平仙即使肝脑涂地也无以为报,今后一定在这边塞之地,励精图治,干出一番事业来,否则,还有何颜已对天下?”
殷福平一边跟龙平仙寒暄着,一边缓步朝主位走去,而在他左右两侧则是由叶玄空跟黄文杰作陪。这个黄文杰原与叶玄空一样,曾在慕容子秋麾前效命,他虽然不如叶玄空跟随慕容子秋时间长久,但他神威慕容子秋账下最年轻的捕头,本就有着一身不俗的武艺,而他遇上了慕容子秋这位武林神人,自然也是获益匪浅,他的一身枪法便是传自慕容子秋之手,后来,宁王龙冲潜联合单于赤不囿谋反,慕容子秋临危受命,成为咸阳道经略,配合当时的息梁侯跟单于赤不囿交战。而在与单于赤步宥的大战中,他与叶玄空开始崭露头角,在当时的龙朝军中,倒是一员不可多得的悍将,后来,慕容子秋挂印而去之后,黄文杰因为与当时的燕云道经略秦无庸不合,才辞官不做,回到老家并一手创建了“燕雀山庄”。燕雀山庄本在灵山县境内,想当年,殷福平在穷山做知县之时倒是曾经和这个黄文杰打过交道,后来,跟秦王作战之时,黄文杰再次在民间组织了一支义军,跟随在殷福平麾下,倒是立了不少汗马功劳,而今,他的徒子徒孙遍布北方各地,俨然已成为可以跟天山莲花寨分庭抗礼的存在。而那个跟叶青萍、吴向荣等人同流合污的“神枪门”门主钱正本就是他的弟子。
叶玄空是轻骑营第一悍将,黄文杰不但是其至交好友,又是当地名流之首,他们走在最前面本也无可厚非,而当看到在他们身后亦步亦趋跟随的那两位位青年时,殷福平忽然朗笑道:“李傲、洛山,你们二人怎么今日也走到了一起,这可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一看到你们,本王想不服老都不成了。”
紧跟在叶玄空跟黄文杰身后的正是北方轻骑营统帅李傲与九方御史叶洛山。李傲添居统帅一职,自是位高权重,而叶洛山官职虽低,职权却极大,巡视各地,即使对当地经略与各镇总兵都有监督、弹劾之权。而这两个人有显然是支持新法的朝廷新贵。二人听到殷福平招呼自己,齐齐拜倒在低,高呼道----
“小侄李傲见过殷叔。”
“卑下叶洛山见过王爷千岁。”
殷福平慨然摆摆手,笑道:“你们二人在本王面前就不要太过客气了,毕竟,本王只是赋闲之身,远离朝政,也就不再矩这些凡俗之礼了。”
而对李傲跟叶洛山身后那些人,殷福平只是淡淡说了声:“众位无一不是北方家大业大,名重一方之人,你们对本王一介致仕之臣如此兴师动众,倒是实在令本王却之难恭,诸位如若还拿本王之言当回事,就不要一一行礼了,大家只管坐下,我们不妨一起叙叙旧,如何?”
来的这些人,文官占据极少数,而且,大家大都跟殷福平共过事,所以闻言大家都很是识趣的各安其位坐在一旁。殷福平的目光一一在众人脸上扫过。
这些人中,无论是曾经身居要位的叶如归、彭友昌、岳成玉、张勋正等人,还是地方名流司徒晔、王当之、袁志久、盛运翰等人对于眼前这位老相识其实无不心存畏惧。想当年,这些人无不是对朝廷靖难有功之士,而且在承运大帝在位之时更是大加封赏,他们可以说曾经是大龙北方的中流砥柱,而今,也是绝不容忽视的一股巨大力量。而新政能不能够顺利推行,跟他们自然也有莫大关联。殷福平的目光从一个人的脸转向另一个人之时,这些人都似在接受着一种极为严峻的考验一样。
殷福平环视大家一周,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一位青衣中年人身上,这位中年身材瘦小、马脸猴腮,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寒光,殷福平对他冷笑两声,轻笑道:“想来,阁下就是刮地三尺高天下了?”
那个人本就被殷福平冷冽的目光所震慑,闻听此言更是后背猛然滋生一股冷汗,他情不自禁站起身战战兢兢跪倒在地,高呼道:“启禀王驾千岁,下官本是麒麟城知府高正夏。”
殷福平森然一笑,道:“对,说的就是你,你的大名,本王在从龙城出发之时就已久仰,而且还知道你的大舅哥就是曾经在轻骑营威名赫赫的彭大将军彭友昌,在你治下,你不是常说你身后有彭大将军为你撑腰,即使是本地经略、总巡、总制,那一个见了你都会矮上三分,对不对?”
在殷福平积威之下,这个高正夏哪里还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体若筛糠、身若拂柳,抖动之间更有或隐或显的恐惧与时俱增。
殷福平再也不看跪在地下的高正夏,,而是把目光投在正坐在一旁的彭友昌身上,此时的彭友昌虽然表面镇定,心中也是七上八下,不过他毕竟是久经风浪之人,倒还不致为此自乱分寸。可是跪在地下的高正夏可就远没有这种城府了,他的心中也是乱成一团糟,而且,更是对自己近些时日一件蠢事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