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闲话,茶水倒是喝了好几壶,大约在凌晨时分,季林就与胡聚望狂驰而至了。胡聚望长得个子不大,双目却炯炯有神,他虽然也在殷福平巡视七木道时,见过这个大帅几面,但是,对这个比自己身份地位高了不知凡几的大帅,他是并不熟悉的,毕竟,他只是个粗人,也从没有过与之熟悉的门道与机会。进得门来,先是大礼参拜,殷福平坦然受了他的大礼,并让曲靖又去里屋找了几把凳子,大家围坐在一起谈一些七木道的战事。
而又过了没多一会儿,何猛和常俊臣就也到了。常俊臣长得很是威猛,一张紫黑色的大脸充满一种凶狠之色,虽然须发皆白,却是让人望而生畏。
其实,落梅城距离古槐城比苍松城到古槐还要近上一些,只是,何猛毕竟比不上老马识途、熟悉地理的季林,尽管一路上从没耽搁,还是慢了半拍。
看到大家都落了座,知道殷福平就要有所指示了,于德志跟曲靖打了个眼色,就要联袂而出,殷福平却轻笑一声,道:“于大人,你就留在这里吧,一会儿,本王还有事要交代于你,至于曲靖,就再劳烦你为我们准备一点吃的,等我们这边事了,怎么也得点补点补不是?”
曲靖应声而出,殷福平才冷扫诸人几眼,看着大家那一副拭目以待的神情,心下稍定,他淡然道:“而今,单于怒无故犯我边境,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了,而经略使季子刚却按兵不动,也许,大家也会像我一样,既感到忧心,又觉得激愤,昨天,我曾在槐花县守备薛廷茂那里,大概知道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季子刚按兵不动,是因为一个女子伤害了他的儿子,这我是相信的,但单于怒大举进犯,据说也是为了同一个女子,这个,我不能完全相信。而我们内部,因为一个女子起了内讧,居然致国家大计于不顾,无论外部是什么原因,我觉得,攘外之前就应该让内部先稳定下来,所以,我决定、、、、、”
说到这里,殷福平忽地长身而起,怒声道:“即日起,你们就马上召齐所属部队,跟随我进发柏杨城。”
殷福平身子刚刚站起,何猛、季林、常俊臣、胡聚望、于德志便也一下子站起身来。殷福平对胡聚望说道:“胡总兵,苍松城在柏杨城左翼,距离那里也最远。如若现在你回去召集兵马,在明晚酉时之前能不能全部抵达柏杨城。”
胡聚望恭声道:“启禀大帅,末将保证准时到达。”
殷福平纠正他道:“记住,不是准时,而是必须提前。”
胡聚望一躬身,道:“我这就下去安排。”
殷福平摇摇头,道:“胡总兵,你的时间充裕得很,一会儿陪我们吃完饭再出发也不晚。”然后,他又转过头,对常俊臣说道:“常总兵,我知道,季总兵虽然是季老将军的义子,但只以关系而论,你与季将军的关系还要近上一些,你原是季家的家将,也是最早跟随季老将军揭竿而起的沙场老将了,对于季子刚的处置,你有什么想法,现在大可以一吐胸臆。”
常俊臣深深一躬,沉声道:“启禀大帅,末将觉得,经略使大人因私废公,固然不对,但是,唐总巡的女儿不分青红皂白,就私设公堂,伤害季公子,也是与法不合,与理不容。”
殷福平静静的注视着常俊臣,看到他不卑不亢的样子,心中不由暗赞:“真不愧是轻骑营中出名的虎将,只这份沉着就不是季林能比的。而且,在自己虎威之下,还敢为季子刚据理力争,应该也是一位有情有义的好汉,怪不得他会不服季林,所谓的一山不容二虎,自古有之。昨晚,季林求情,多一半是看在季如飞的面子上,而真正跟季子刚关系深厚的应该是这个常俊臣。”想到此处,他心中有了计较,于是,他对常俊臣说道:“常总兵,如果让你把兵权交给何将军,你的部下是不是会绝对服从呢?”
听到殷福平这么说,常俊臣心下一沉,看来,静海王这是明显不相信自己呀,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又不能硬顶,只得很是委婉地说道:“何大将军在铁卫军中登高一呼,谁敢不从,只是,我的部下大都是轻骑营的旧部,大将军忽然接管兵权,还真怕、、、、”说到这里,他悄悄抬眼望了殷福平几下,看到殷福平负手而立,面色阴沉似水,当下小声接着说道:“还真怕会惹出什么乱子,到那时,我怕耽误了大帅布置的事宜。”
殷福平冷冷一笑,退而求其次,道:“那就让季总兵去接管你的落梅城,把何猛安排在古槐好了。”说到这里,他不再搭理常俊臣,而是对季林说道:“季总兵,落梅城的兵你带得了吗?”
季林赶忙一躬到地,恭声道:“启禀大帅,末将定当不负所托。”
殷福平又对于德志说道:“一会儿吃过饭以后,你与曲靖跟随何将军拿着季林的兵符去接管古槐城军务,务必在明天傍晚以前,把队伍整合完毕。”
于德志拱手听命,然后,退了下去。
此时,五人当中,最郁闷的要数常俊臣了,他认为自己应命而来,又是老资格的将军了,自己哪怕为季子刚求情,殷福平应该也是不会令自己难堪的。谁知,这个一向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大帅为此不但一点情面没给他留,还立马夺了他的兵权,心中,对其尊敬的同时,更是有了几分畏惧。但是,就这样干巴巴的怵在这里,他又心有不甘,看到于德志大步走出去以后,他忽然跪倒在地,道:“大帅,不知,不知要如何处置末将?”
看到自己刚才的震慑起了作用,殷福平淡然一笑,道:“常总兵,你又没犯什么错,怎么能用处置两个字呢?何将军这一走,本王身边就没人了,而在古槐,我还有一位故人要见,一会儿,就麻烦常总兵跟本王一同前去吧。”
常俊臣又是拜服在地,道:“末将谨遵大帅法旨。”
而这时,何猛已上前一步,把他馋了起来,在场的诸位,还真数这个常俊臣岁数最大了。起身后,常俊臣很是识趣的站到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而此时,一连肃穆严谨的殷福平忽然微微一笑,对季林说道:“季总兵,还真不是夸你那个儿子,他做的饭菜的确很有特色,你下去看看,他是否已准备停当,如果饭已做好,那就烦劳你跟他一起端上来就是。”
季林闻声而去,不一会儿,就跟于德志、曲靖一起端上了曲靖所做的早餐。盘子里,金灿灿的大油条、拌的一清二楚的小咸菜,还有冒着热气的棒子茬粥,不由使人食指大动,看来,季林至今未再续弦,还能怡然自得,应该是他这个儿子的功劳,这才是真正的虎父无犬子呀。
殷福平微笑着招呼大家先吃饭,诸人中除了胡聚望依旧显得拘谨不已,常俊臣更是有苦难言,何猛和季林倒是马上进入了角色,于德志与曲靖也想没事人一般,吃的津津有味。
殷福平一连喝了两碗金黄色的玉米碴粥,一夜未曾休息的他此时脸上精神焕发,站起身来,缓步走出了小木屋。
外面,远天里,朝阳已经露出了整张脸,在它细细的光束抚摸下,大地一片清新,因为四处都是绿油油的景色,即使空气都很是好闻。循着山地里被季林频繁踏出的那似有似无的小径,殷福平向青山上面走去。
因为已经习惯了戎马倥偬的生活,何猛这个已经须发斑白的老将军也早早填饱了肚子,看着殷福平的身影,何猛轻声对味同嚼蜡一般苦着脸喝粥的常俊臣努努嘴,道:“常将军,大帅不是让你跟他去办事吗?你怎么还不赶快跟上去?”
这时,常俊臣才似乎醒过味来,立刻放下碗,着急忙慌的出了小屋,朝着前面的殷福平小跑着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