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苍老的声音虽然嘶哑,但却中气十足:“如果老朽没认错的话,你就是李帅家的二公子吧,今晚,你来这里作甚,你可知道这里现在已是刑部禁地,即使是当家的唐淑来了,也得拿着皇帝的亲笔批示才成?”
一番话马上把沉思、痛熬中的李猛来回了现实当中,而他只是轻轻一转头,就看到了刚才还昏昏欲睡在藤椅上的那个老苍头儿的脸。如若不是刚刚李猛匆忙走进时,已经注意到了他,那即使他也不会把眼前这个身材魁梧、膀阔腰直、雄赳赳气昂昂的老者跟先前那个醉醺醺、昏昏然的老头儿混为一谈。可是,只看装束,这个人绝对就是刚才那个老苍头儿。而一仔细打量这个人,李猛的心就禁不住一沉,因为这个人他不但认识,而且还跟自己家有些交情。
而这个人就是曾经的禁军统领“斩魔手”司马瑜。司马瑜是同悦、乾宁两朝数一数二的名将,如若真要拿出一个跟他相比,恐怕也只有当时的第一名将苏子殊了。而这个司马瑜虽然不如父亲骁勇善战、智勇双全,可是却也是乾宁、承运年间朝廷内最得力的高手,他虽然曾经做过几位统领的副手,但那些统领却无一不是在朝廷里举足轻重的人。
想当年,有大龙第一猛将之称的龙在举当统领的时候,他就是副手,后来,李岸,裘开意当侍卫统领之时,他也是副手,可是这三个人,那可无一不是当时权倾朝野的存在,除却那个莲花寨的暗桩裘开意,可是那时的裘开意,在江湖上的地位也毫不逊色于声名贯彻南北大地的“江南慕容”跟“塞北独行”。而司马瑜本身的功夫更是高深莫测,而他之所以名震江湖,还是源于他当初在韩城附近跟当时的汉山派掌门“一剑衔云”成不越那一战,那一战,他跟成不越连都一天一夜居然不分伯仲,而这就足以让司马瑜笑傲天下武林高手了。因为那时的成不越可是在江湖九大神剑名列第二,剑法仅次于“断剑”燕警遗。
李岸升迁以后,接替李岸担任侍卫统领的就是司马瑜,而且一直到顺德帝继位,才有后进殷红雨接替已是年迈的他,不过,卸任以后,他依旧可以随意进出大内,而且更是被皇太后唐明珠提拔为自己慈寿宫的大内总管。这一次,唐明珠在后宫遇刺,司马瑜虽然不在现场,可是也难辞其咎,这才甘愿屈身于这停尸房内,等待有鱼儿上钩,好把他们一网打尽。可是他绝没有了到,这一次私自闯进停尸房的会是李岸的儿子李猛。而他接到的命令却是,无论是谁,只要来这里,那生死勿论,一定不能让他轻易逃脱。
李猛虽然悲伤过度,但是起码的人情还是懂的,当下深深一躬,道:“没想到司马伯伯居然在这里,小侄冒昧莽撞之举,还望伯伯大人见谅。”
司马瑜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轻叹一声道:“贤侄呀,难道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是说你跟这个铁胜芳有什么亲密的关系,这里不但是禁地,也是死地,除了皇帝亲自批示,无论谁来这里,那也注定有来无回。”
李猛知道,自己这样冒昧的前来刑部盗尸,那一定是凶险万分,可是他绝没料到,守在停尸房的会是司马瑜这样的绝顶高手。可是,只为了两个人曾经携手两情相悦,他就要义无反顾的把这具尸体抢出去。人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不能安息,即使有天大的理由,李猛也不会管。看到眼前的司马瑜那警惕、犀利的目光,李猛冷然道:“司马伯伯,这次真的对不住了,今晚小侄一定要把这具尸体带出去,哪怕是死,也是小侄心甘情愿。”
注视着李猛那一双执着、坚定的双眸,司马瑜苍凉一笑,道:“贤侄,你知不知道,老朽这一关,恐怕你就很难通过,就更别说此时的停尸房左近那些埋伏已久的高手了,看在跟你父亲多年的情分上,老朽还是劝你乖乖束手就缚才是正理,现在的刑部,别说是人,即使一个苍蝇想要飞出去都难。你的徒劳挣扎,只会令你自取其辱。”
李猛还是转过头一步步向铁胜芳那具死尸走去。他的面色平静如初,他的脚步稳健有力,他的目光沉着冷漠,他的身躯充满力量。
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份伤心。
司马瑜默默地注视着他,却没有上前阻拦,难道此时的司马瑜也被这个倔强、无畏、重情重义的年轻人感动了,还是说他觉得自己跟李猛的父亲关系不错,想要放他一马?
烛光摇曳。
夜色凄迷。
停尸房外,一阵冷风蓦然袭来。
而就在李猛快要走到那具死尸跟前之时,停尸房内,忽然之间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因为就在李猛闻到一股很刺鼻的味道之时,墙上那具死尸忽然动了。
冰冷的尸体就像长了翅膀一样,朝着李猛飞去。
阴冷的风。
飘扬的乱发。
突如其来的攻击。
莫名其妙的变化。
李猛绝对是猝不及防,他想要盗尸,却绝没想到这个尸体不但会动,而且近身之时,那出手更是让人防不胜防。如果这个人不是真的鬼,那就绝对是一个武林高手。李猛虽然变生肘腋,面色却依旧沉静如水,脚步依旧稳健有力,身体依旧充满力量,就在那个死尸扑过来的刹那,李猛整个人就像是装了发条一般,忽然急速的向身后退去。可是,他明明知道,在他身后,还有一位绝顶高手在门口虎视眈眈等着他到来,难道,他真的认为,此时的司马瑜会对他网开一面吗?
而就在他身子急退之时,司马瑜也已出手,面对前后两大高手的夹击,李猛已是前无进地,后无退路。
前面是死尸诈尸般的袭击,后面是司马瑜早就蓄谋等待的擒拿手段,李猛没有三头六臂,更没有神仙身法,而他,在此时没有得手之前,绝不会就这样被掳,更不甘心。就在这左右为难之际,他的身子忽然间向着左边迅速滑去。
司马瑜忍不住惊叫一声:“龙行九转?你居然会燕家秘传的身法?这才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在而今的江湖,如若单论轻身功夫,那自然是以“摄影追风”而闻名的玄鹤门门主成千鹤为最,只是这“龙行九转”身法,别说是成千鹤,就是当年江湖四神龙之一,素以轻身功夫笑傲江湖的“鬼影神行”百里布衣对其都是垂涎欲滴。可是这门功夫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绝迹江湖,而这个李猛又是怎么窥露的天机,还是说他是受那一位隐士高人悉心指导,才有了这番成就。燕家这套身法,也只有那“龙行九转一戟万空”战神温羽施展起来,才会惊世骇俗、笑傲天下,即使燕家当时的直系传人燕大师都不是人家的对手,后来还不得不喋血沙场。而这“龙行九转”的身法据说传到燕大师那一代就已经绝迹江湖,而今重现的确让人咂舌。
而就在李猛身形刚刚滑出以后,几乎都要刹不住自己身形的司马瑜剑走偏锋,攻势忽然偏转,而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震响,就在刚才悬挂尸体那面墙上,此时已经出现一个很大、却并不规则的洞口。而这时,那具死尸的攻势也在这电闪雷鸣之间,悄悄改变,而他,却是依旧直接向着刚刚躲闪而出的李猛呼啸而去。而正是因为这次近身相搏,李猛才彻底看清这个死尸那一张被乱发肆意遮挡的那张惨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