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兰在单于怒这里所享受的优待,是随从众人中唯一特别的一个,在拂柳城外驻扎下来,也只有他与单于怒是单独一人拥有一个帐篷的,即使国师厉万天都没有这种待遇,尽管,李默兰的帐篷要比单于怒那顶小很多。
李默兰刚刚走进帐篷,赵海娥便翩翩而至了,看着这个人到中年依旧姿容不减的绝代佳人,李默兰依旧心如止水,他开门见山的问道:“王妃,你说你是赵将军的四妹,却不知有什么凭证,而前些时日,赵将军也曾来过这里,你又为何没与其相认呢?”
李默兰所说的赵将军就是此时正在北门帮助朋齐攻城的赵轩科。
赵海娥随手拿出一只碧绿莹莹的玉璧,毕恭毕敬的交到李默兰手里,李默兰拿着玉璧仔细端详,只见这滑不留手的玉璧之上却镌有一个小小的“娥”字,同样的玉璧,在赵轩科那里,李默兰也见过两块,一块是他已故的兄长赵登海的,那上面也有一个小小的“海”字,而在赵轩科本人那块玉上,却有一个小小的“轩”字,李默兰一边摩挲着这块碧玉,一边在静等赵海娥的回答。
只见赵海娥此时冲他轻轻一福,很是从容的说道:“启禀仙长,我家大王最是狐疑多变,在他眼皮底下,我怎敢擅自与兄长相认?那样,恐怕好事不成,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李默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不知王妃见告贫道,就不怕被大王知道吗?”
赵海娥展颜轻笑道:“在此地,大王最不设防的就是仙长,故此,妾身才冒着天胆跟仙长联系,还望仙长勿怪。”
李默兰闻言,冷笑道:“那你可知道,你家大王虽然并不对贫道设防,但是,你们的国师大人却是对贫道戒备甚严呀。”
赵海娥轻笑道:“这一点儿,妾身知道,只是,国师虽然对仙长颇为嫉妒,但是,他现在在乌勒城立足未稳,倒是还不敢轻举妄动的。”
李默兰微微颔首,道:“既然王妃知道自己是犯险冒认,那就一定是有大事相商了,倒不知贫道能帮到王妃什么?”
赵海娥闻言,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大刺刺走到李默兰近前,在他对面的蒲团上盘膝坐下。有些郑重的注视着李默兰,她忽然轻起朱唇,笑道:“隆武帝答应借道给我家大王,我想,一定不止为那一批段家的宝藏吧?”
李默兰诧然道:“王妃何出此言?”
赵海娥柔声道:“李仙长,我知道,你与吴丞相本是隆武帝的左膀右臂,隆武帝的帝王心术,我想,我三哥或许不知,您二位却一定是知道的。”
这一次,李默兰不止是愕然了,他心中暗自思忖,却是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赵海娥再一次轻笑道:“你们与七太子所暗暗订立的盟约,就真的那么隐秘吗?”
这一次,李默然被雷得马上长身而起,那一张从来都是风轻云淡,气定神闲的面孔立时连变数次,但是,依旧故作沉着的说道:“王妃,如此信口雌黄,可须知道祸从口出之理。”
赵海娥闻言,禁不住扬天一声长笑,笑的她花枝乱颤,那副模样,更是荡人心魂,她轻声说道:“李仙长,你们隆武帝雄才大略,我看也不过尔尔。朋齐现在一枝独秀,却也正是众矢之的,你们与他联盟,又怎会做到十分隐秘,那才是天下奇谈。”
李默兰此时,立刻洞明,要知道,王妃赵海娥他并不了解,但是,九太子那个心腹舅舅赵阔海他却是早有耳闻的,而现在的乌勒城,大多太子与重臣最为忌讳的正是七太子朋齐与这个赵阔海,看来,恐怕这一次,吴昊军师恐怕还真走了眼了,诚如眼前的赵海娥所言,七太子朋齐虽然势力最大,也最为聪慧,但是,所谓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也是一眼就可以看穿的,而吴昊军师现如今,又是唱的哪一出呢。这一次,吴昊之所以在隆武帝跟前谏言,要借道给单于怒,其实原因有二,其一,自然是因为古槐城那批宝藏,现在的潜龙国国力发展迅速,财力却难以为继,而今,这批重宝,对潜龙国发展尤其重要;其二,事后,那就是杀死或者羁留单于怒,扶七太子朋齐上位,那样,朋齐将反出乐国,对潜龙国称臣,那对潜龙国国力将是重要的加持。而今,这个计划看来起初就不怎么缜密,却是失策之至呀。他此时知道既然赵海娥已经洞悉一切,如若在与其虚与委蛇大为不智,于是,坦然道:“王妃既然把话说到此种地步了,倒不知却想要贫道做些什么?”
赵海娥轻笑道:“我想见见我大哥,有一些事跟他说还是方便得多。”
这一次,李默兰几乎就要抓狂了,饶是他城府颇深,还是震惊非小,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赵大人现在来了七木道。”
这一次,赵海娥的答复更加干脆,那就是:“前两天,在仙长门口,我曾见过他。”
李默兰轻轻摇摇头,他实在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如此难缠,如若她不是赵轩科的亲妹妹,那恐怕吴昊的计划肯定会付之东流的,他有些尴尬的苦笑了一下,轻喝一声:“董遥,上茶。”
董遥就是侍立在李默兰帐篷口的那两个道长之一,也是这一批随从李默兰道长前来拂柳城的道长之一,但他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潜龙国的汇远候、兵部尚书赵登科,而他,也是这一次兵发拂柳城的潜龙国总指挥。
而当他走入李默兰帐篷之内之时,还未曾提起热水壶,就听得旁边一个好听的声音叫道:“大哥,你还认识海娥吗?”
一句话,惊得赵登科一激灵,差一点就拿不住手中的热水壶了,他回头向旁边看去,如若不是端详的仔细一些,依稀可辩小妹从前模样,赵登科是绝不敢上前冒认的。
想当年,赵登科远在京城,而那时,他二叔身体还健硕得很,家中又有三弟赵阔海与小妹赵海娥伺候,倒是生活的还颇为滋润,但是那时正值秦王起事前的准备阶段,又哪里离得开他这个朝廷大员的左右调动,从那时开始,他就从未回过老家,后来,秦王谋逆事败以后,他们远走大漠,对家里就更难得通一通消息了,而今,却在这个特殊的地方,见到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他又怎能不激动、不惶恐呢?
但是,血浓于水,无论年代悠远,无论千里万里,他有些哽咽的问道:“海娥,你怎么会在这里?”话一出口,他又觉得多余,因为在这里也待了有几天了,这个王妃,他还是见过的,只是没往自己小妹那里去想过而已。
赵海娥淡淡一笑,道:“大哥,以前的事就先不要说了,以后,我们兄妹有的是时间叙旧,而今,小妹来找你,实在是有大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