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于怒的帐篷距离李默兰的帐篷并不远,在帐篷外守卫的那些“天循道”弟子大都是武林高手,他们自是目力极佳,借着火把的光芒,当远远看到单于怒在手下簇拥着向这里走来之时,早有人通知了李默兰与赵登科。
李默兰急忙起身点亮风灯,而赵登科则隐身在内帐之中,悄悄听着外面的声音。这时,单于怒也在两名胡姬搀扶下走了进来,而十三太子兀杵跟邱和虎他们则在帐外等候。
看到单于怒夤夜而来,李默兰心中虽然也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但面色却是丝毫未露,依旧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着这位自己一向敬仰的仙长,单于怒倒是很客气地说明来意,他温声道:“李仙长,小王夤夜前来,实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呀,就在仙长走后不久,那个大和的美女居然不请自到,而且,还用性命威胁让小王明日一早就要退兵,这个情形的确始料未知,而那个小女子却是美得一塌糊涂,仙长应该知道,小王原是一个最最怜香惜玉之人,怎么舍得这么绝色的美女在小王跟前血溅当场,而碍于你我两国早有盟约在身,我寻思着,关于退兵的事,怎么也得跟仙长商量一下才是,倒不知仙长有什么万全之策。”
李默兰闻言,刚刚提起的心稍稍安定下来,但是,他此来是专为赵登科打掩护的,对于军务,倒是不敢妄下定论,但是,此时请出赵登科来,又多有不妥,不过,他毕竟也是多年的领袖人物,当下温声笑道:“大汗,你是知道的,贫道多年前既已跳出红尘,对于身外之事,从来很少在意,所以大汗所谓的双权之策,贫道可给不出你。”
这些,单于怒当然知道,也正是因为他想到李默兰不会过问此事,他才大摇大摆过来在郑重其事的跟其商量,单于怒此生最畏惧的人就是当年敢于金戈铁马、长驱直入直捣龙城的乐成王,那时,单于怒虽然也很凶悍强壮,而且独霸一方,却心甘情愿在这个雄才大略的乐成王麾下称臣纳贡,就可见一斑。而今,乐成王早已驾鹤西去,而现在的乐平王他是不大放在眼里的,而他现在这残暴成性的情况,也是在乐成王去世之后才养成的,乐成王在世之时,他可不敢像现在一样放肆,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大抵如此,当时的单于怒那可是夹着尾巴做人,要多小心就有多小心,平常除了在王府欢歌燕舞,即使出去打猎,都要十分谨慎,而但凡乐成王有招,那可是绝对随叫随到,不敢稍有迟疑。而今,潜龙国的隆武帝虽然也是雄心勃勃、发展迅速,但是,只那弹丸之地,还没到让这个胡王畏惧的地步。他“呵呵”一笑,道:“既然仙长拿不出主意,待到明日老七拿下拂柳城以后,我就派他跟赵将军亲率大军前去古槐城起获那批宝藏,到时,我们暂且退回铁坪山,待得宝藏到手,小王绝不觊觎,一定连同铁坪山关隘,悉数交还给隆武帝,到那时小王会亲自与隆武帝联盟,共商伐乐大计。”
一席话,居然把李默兰惊得心中大乱,看来,谁要小看了眼前这个老迈不堪的单于怒,那就绝对会吃大亏的,隆武帝这次借道借兵,帮助单于怒前来夺美,在事前曾经召集诸位肱骨之臣郑重其事的商议过,而隆武帝的本心就是要在这次合作中,秘密联合跟他们联盟之人七太子朋齐,里应外合干掉单于怒,然后在共同发兵乐朝,以实现隆武帝韬光养晦隐忍多年的大计。看来,单于怒恐怕早已洞明此事,而今提起,应该是不无原因的,当下,依旧面色不改,温声道:“大汗,贫道还是那句话,身外之事,红尘种种,还是将来你与隆武帝共同计议吧,贫道只负责,帮助大汗修习一些道法,万望能够让大汗长命百岁才是。”
单于怒今夜喜得美人,再听到那“长命百岁”四个字,更是十分兴奋,居然下意识里对李默兰深深一躬,大笑道:“一切还有要劳仙长费神了,假以时日,小王一定会厚报仙长。”
李默兰急忙上前一步,把单于怒伸双手搀住,温声道:“大汗,这如何使得,你这可折煞贫道了。”
而此时,单于怒突然话锋一转,说道:“仙长,怎么不见娥儿在你跟前伺候?”
李默兰心中不由一动,这个狐疑狡诈的王爷,还真是不好对付,口中却说道:“大汗,看来,你真是成心要折煞贫道哇,王妃今日来到此地,贫道只跟她学习了一些谱曲的精要而已,那敢让王妃屈尊侍奉,这不,傍晚吃饭时分,贫道就派人护送王妃就回去了。”
单于怒“呵呵”笑道:“仙长为小王之事,劳心费神,她伺候你老也是应该的,既然仙长不好此道,倒是小王鲁莽了。”
李默兰温声道:“大汗客气了,不知这些时日,是否对贫道所授的那套心法有所收益?”李默兰素来德高望重,自惜羽毛,早就不想跟着这个狐疑诡诈的大汗打机锋了,知道他对延年益寿之事,甚为上心,于是,也立刻转移话题。
这一次,单于怒居然又是“呵呵”一笑,道:“仙长此法果然奏效,自打前些时日在潜龙国,小王得蒙仙长传授,而今时时打坐修炼,对于酒色,沾惹的也不再如从前一样,倒是觉得这几天,浑身舒泰,即使心情,也好了许多。”
李默兰略含责备的说道:“可是,我看大汗今晚可是喝了不少酒哇?”
单于怒此时,更是扬天一阵长笑,道:“道长有所不知,今日小王做这个醉翁,却不止是因为酒呀。仙长有所不知,本族那个国师,现在尚且立足未稳,就与小王有了二心,而今,拂柳城将要告破,所有的表象,也是时候回到它的本来面目了,这当然也包括跟贵国制定下盟约的老七。”
单于怒此言一出,不止是外面的李默兰,即使躲在内帐的赵登科都是心中一凛,看来这个单于怒,倒还真不是易于之辈,想来许多相当隐秘的事情,恐怕他老早就洞悉了,而今看来,拂柳城即将告破,而美人又自动来投,也许,他认为此时应该是要摊牌的时候了。
李默兰没想到自己本想扯开敏感话题的一席话,还是很快又被单于怒拉了回来,显然,今晚,他应该是有备而来,而今之计,也只能与他虚与委蛇了,于是,温声说道:“大汗,贫道刚才早就说过了,对于大汗与隆武帝之间的大事,我可是一无所知,倒不知大汗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心情,跟我这只牛鼻子老道弹起这些闲琴来了?”
单于怒闻言,依旧是“呵呵”笑道:“这些,小王自然相信仙长并不知情,可是,现在知情之人,不就也在这帐篷之内吗?仙长,小王可是知道隆武帝这次委派前来大和的总指挥可不是那个有勇无谋的赵轩科,而是贵国的兵部尚书赵侯爷,而那赵侯爷,此时就应该在此地才是,在此从中调节调度,才是布兵之道。”
里面藏身的赵登科心中禁不住一沉,看来,这个单于怒应该是早发现了自己的踪迹,以前只是佯装不知,而今,到了这最后的关头,他这才找上门来,要跟自己摊牌了,本来,今日赵海娥的突然出现,就令他预料的不好了,没想到更遭的事情还在这里,他此时可不想让李默兰为难,当下,轻咳一声,也只得漫步踱出内战,开口苦笑道:“大汗正是神通广大,更是料事如神呀,下官赵登科拜见来迟,还望大汗赎罪则个。”
赵登科不得不低头认罪,心中却在电闪雷鸣的思绪当中仔细寻找,看看到底是哪里漏了马脚,还是自己或者朋齐那里会有奸细。
单于怒看到赵登科缓缓走出,却是一点也不吃惊,而是在心中暗忖:“你这个正主终于出来了,现在,该是我们谈判的时候了。”想到这里,单于怒又“呵呵”笑道:“果然是赵侯爷屈居此处,看来,小王倒还真是料事如神了。”他的语气当中,不无揶揄之意。
赵登科满面通红,有深深一躬,道:“大汗,属下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大汗海涵。”
单于怒闻言,并没有看赵登科,而是把目光投向正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李默兰几眼,李默兰稽首唱了一个诺,温声笑道:“大汗如此心思缜密,而且,事无巨细,事事关心,还真让贫道刮目相看呀。”
单于怒虽然对赵登科略有怒意,但是对李默兰依旧客气不已,他大笑道:“仙长,你这么说可就让小王汗颜了,小王虽然怀疑一切,却是唯有对仙长信服之至,看在仙长的面子上,小王自然不会再追究隆武帝暗中与老七结盟,想要杀我上位之责,只是,而今我来贵处,实在也是为了跟赵侯爷秉烛夜谈,图谋大计的,倒不知赵侯爷怎么说?”
单于怒此时的语气已是相当不善,赵登科忙不迭再次一掬到地,恭声道:“启禀大汗,一切都是下官一手策划,隆武帝对与七太子私下结盟之事丝毫不知情,大汗如有责难,下官一力承担就是。”
单于怒又是“哈哈”一阵大笑,道:“赵侯爷,刚才本王已经说了,以前的事咱们可以既往不咎,如此深夜,本王前来,却是想跟侯爷谈谈以后事宜,你我之间,本也没有从属关系,还是你好好做、坐下来,借着仙长这块宝地,咱们一会儿一边喝茶,一边谈判,怎么样?”
赵登科此时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今,既然被人家识破了计划,那这被动的局面也只能以谈判的妥协为代价了,而他有哪里知道,这个残暴贪婪的胡王,接下来一番话,却几乎让他激愤不已,差一点儿就要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