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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悠刚忍痛看完一张剑法,正坐在床板上将睡未睡之际,忽然自己房间的门板被撞开了,看着闭合的门板的突然缺失后出现的空缺中,开门见山便是林韵。只见她十分反常的怒发冲冠,身后数人用长枪押着一人,此人走进自己的书房,跪下。

悠细看不由的大惊,被押着的,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便是自己的大弟子上官无常。

悠刚要下令放人,只听风声飒然,林韵将一卷纸抛了过来。

悠抄手接过,不过由于手法生疏,有些狼狈的将纸折了角。可当他看见纸卷上的字的时候,这股尴尬不由得转化成了一身冷汗!

这是,秋风庄成员的身份信息统计!

林韵冷笑道:“庄主,这个上官无常是个叛贼,我亲眼看到她偷了您写的机密文件!”

“是吗?上官无常?”悠有些难以置信的启齿。

“本小姐不叫上官无常。”

“那你的真名是……”

“上官暮云!”

上官无常(暮云)低着头,锁着眉,不悦的语句在唇舌间划过。

接着,上官暮云在林韵长枪的锋芒下,挤出了自己的故事。

悠看着跪在面前的上官无常……不,上官暮云。这个卧底。原来她第一个加入寒水中队就是为了监督所有寒水中队成员和指挥官工作。而并非是什么学堂辍学,投笔从戎的学生。

悠回头一想,也难怪上官暮云的武功比其他人高出那么多,不仅熟识热兵器双枪的枪法,还会少数几门冷兵器的全部招式。悠在心中自嘲着:那么说来自己的功夫和气场不及上官暮云也算不上丢脸了。毕竟她就是吃这行饭的,估计已经修行了一千多年,这还是往下估的。

上官暮云无奈的妥协着,耸了耸肩:“将军……啊不,师傅,我早不跟朝廷那干了。他们给我的任务我都是爱做不做。除了师傅你是个男的,喜欢穿蓝色袍子,长剑的穗子是橙色的,平时的口头禅是…”上官暮云转了转眼珠,“………我记不得了……”

悠绷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林韵见其丝毫不气不恼,感到奇怪,道:“此人盗取我们的机密,师傅你却反而发笑?”

悠本来坐在硬邦邦的床沿上,低头沉思,活脱脱一座沉思者雕像,现在抬起了头,用清澈的目光望着林韵:“那你说,该怎么处置他呢?”

林韵对悠的不温不火感到十分着急,将手中的长枪一抖,本来是做气势,却撞到了旁边的柜子,柜子上的花瓶忽地受到震动,叮铃咣啷的左右摇晃起来,林韵慌忙丢下长枪,去扶花瓶。

长枪本就是沉重之物,又是冒冒失失的林韵随手丢下的,倚靠的不稳定,顺着墙壁开始滑落。上官暮云本来跪在地上,等察觉到背后有物劈下,慌忙前跃躲闪时,已是来不及了。

刷!

长枪夹着劲风,向着上官暮云来不及回避的右脚踝砸去。

危险!

悠猛的纵起,右手探出,抓住了长枪的枪尖。

在那一瞬间,上官暮云抬头看见了护在自己面前的悠,这个身影和她记忆里的某个身影重叠在了一起。不可能的,不可能,他是不可能的,上官暮云告诉自己。

不料上官暮云为了躲闪,向前猛地纵出的势头已经收束不住,一脑袋顶在悠身上,两人一起跌倒在床板上。

悠慌忙推开自己身上的上官暮云,卷腹爬起,不经意间看向自己的右手时,发现枪尖在刚才的碰撞中划破了自己右臂的袖子,在自己上臂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但还好,伤口不深,但已出血。

上官暮云虽然是朝廷的人,但在朝廷宣布解除所有小将领的武装的时候,并未给她指令让她回朝廷领取报酬,潜台词就是将她抛弃,早就让上官暮云怨恨在心,认为天下人全是冷血的。

而现在,悠为了保护她,竟然不顾自己受伤……

上官暮云满面晕红。

“本小姐的事情,不需要师傅插手。”上官暮云装作冷淡,微微侧过了头,实则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集中在悠那道并不怎么醒目的浅红色伤口上。

“暮……暮云?”悠怯生生的开口了。

“包扎一下吧。”暮云掏出了一卷布,一圈一圈的覆盖在悠的袖子上,右手小指嵌在布和悠的肌肤之间,防止再次触碰伤口。

“暮云!你好卑鄙!行刺不成,还要使美人计吗?”一位秋风庄成员怒沉呵斥。

暮云脸上有些不自然,但是她毕竟走江湖很多年了,这点她还是能控制住的。

“住口!”悠强行斥责道。

另一位秋风庄成员也不禁皱眉,这庄主,怎么这么…………

“好了,庄主,你这伤口,再过三天,就好了。”

上官暮云倒退一步,微微侧头,笑面如花。

……………………………………

悠极为少见的无言以对,不是因为无言以对,而是虽有千言万语,却都不配打扰这份沉默。

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单相思的年纪。

如果这都不算……

………………

………………

恍惚间,悠发现自己拿着一本剑谱,靠在后花园的梧桐树干上,在地上比划剑法的攻防路子,忽然感觉头顶的阳光骤然躲闪,抬头一看,是暮云。

暮云看起来十分疲惫,但双眼仍然十分有神。

“师傅……这是现实,才不是什么一见钟情的过家家呢。”暮云眼神微微有点飘,“对吧?”

“?”悠仰起头来,不知所云。在背对阳光的方向,似乎暮云比所有的光都要耀眼。

“师傅,一切的一切,虽已冥冥注定,可还是有人会有不甘吧。”

暮云蹲下来,用右手慢慢挪向悠的头顶。“你头发乱了,让我……”

不,不要说出那个让一切清零的答案!

悠拼命向反方向纵出,却忽然,眼前一黑。

……………………

睁眼一看,原来是南柯一梦,是自己思念成疾了吗?可是这样轻浮的事物,真的值得自己珍惜吗?自己是不是太愚昧了。到了最后,只会感到自己追逐的气泡愈发的沉重,到了最后,被感情裹胁的自己,只能向着毁灭义无反顾的行走。

所以,悠咒骂着自己,再怎么要有情感,也不能对这个间谍啊,这人可随时可能杀了自己啊。那一天那个秋风庄成员说到对,她怎么不可能实在使美人计呢?

可是,喜欢上一个你讨厌的人,需要理由吗?

需要

需要吗?

不需要吗?

…………

愈发向着梦魇中索取指引,道路越发清晰:越是要破除深渊,最好的办法除了自己成为深渊之外,就是凝视深渊,乃至于浸入深渊。

悠不敢想了,出门迎着朝阳出门用早膳去了。

食堂设在原来的会客大厅。

等到了大厅前,人都到齐了。

一口热粥灌下喉管,总算是把情感压回了心里;一口半生不熟的鸡蛋塞进抗拒的口腔,总算是祭奠了自己逝去的安稳。

“庄主,关于卧底的处理结果,我们已经商量出来了。”悠这才反应过来,为何自己没有看到食堂里有无常。

说话的自然是林韵,她作悠的侍卫已经很多年了,有些事情她做起来可能冒冒失失,但大事她必定雷厉风行。这就是她的个性。

“结果?”悠并不回头。

“暂且押在秋风庄;名号取消,不再是您的弟子。”林韵一口气报完。

悠继续低头吃饭,并不加以评论。

当天下午,悠在林韵的督促下,铺开了笔墨,开始给凭栏关上的弦德居士(三妹),重四弟写信,通报自己建立秋风庄的过程和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另外,悠真的不知道无常的事情笔下留几字。毕竟,“家丑不外扬”。

悠回忆起那一天的梦,又是不希望它是真的,某种程度上,又希望它是真的。

六百多年,竟然是不带丝毫情感的过活。

可悲。

或许,永生所铸造的本就不是像机器的人,而是像人的机器。

第二天,林韵敲开了悠书房的门。

悠满怀近乎为侥幸的希望仰起头,直面从门口冲撞而来的耀目之光。

“无常全招了……无常是假名,暮云也是。所有她通报朝廷的文书我们都已经查清楚了。”林韵有所顾忌的启齿了。

怎么?无常是假名,暮云也是。原本在刀锋上缠好的锦缎分崩离析:这么说,她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站在自己面前。为什么她不肯那么她替自己治疗又算什么?是表演吗?她从头到尾到底有没有情感?为什么自己明明那么照顾她她还骗自己?为什么不肯告诉自己她的真名?

不对。

从她那时跪在地上的小丑表演开始时,自己就应该怀疑了啊……

自己,那么贫瘠了吗?为什么要用这样半路赶制的爱意来做自己心脏的材料?

悠近乎崩溃的疯狂追忆。所有回忆随着心跳剧烈搏动。悠用双手撑住额头,以抵御这肆虐的崩塌。

林韵低下了头:“如果师傅还是放不下她的话,在下可以领你去见她。在被驱逐前再见她最后一面。”

………………

鞋底拍打坚硬的,凹凸不平的,在低洼处还积蓄这浊水的岩石台阶,开始顺着火把的微茫向下。

“就在这里。”

不可动摇的铁栏杆后,白衣少女颓然半跪在地上,右手被末端连在天花板上的铁链牢牢束缚。

“暮云,师傅来看你了……”悠强自笑着,敲了敲铁栏杆。

暮云猛地抬起头,眼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那目光努力的去触碰铁栏杆外的悠。这幅画面就恰似那天她替悠爆炸伤口一样,又像悠梦中苦苦追寻的场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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