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鞋晚虹,天老云枯 第107章

作者:陈熙言 分类:修真 更新时间:2024-04-08 18:4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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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很烫。

不知被什么东西扎道的痛。

箫错是被兵刃呼啸声惊醒的。

他睁开眼,正卧在废墟之中,藤蔓为盖,天为庐。手心正盖在一粒碎瓦上,怪不得有些痛。远处,一位少女长剑飞霜,与她相斗的,竟是位雍容华贵的夫人。

这少女是昨夜遇见的少女,今日着一身春杏色薄纱裙,那位夫人四十余岁,裹在层层叠叠的金银绣衣衫中,青蓝色步摇,以明珠镶成桂花与蜻蜓。

那位夫人的兵刃是一柄团扇,白丝质地,黄竹为骨,艳俗又刺眼的兰花铺满扇面。

“这岁数的,这般打扮,比起唱戏的缺了身段的,比起豆蔻少女,多的就不是庸俗了,是铜臭了。”箫错当自己遇见了泼妇。

少女渐渐处于下风,剑上缺口在阳光下闪闪烁烁,她的剑竟然斩不断这柄团扇。箫错推开身上那些石块和藤蔓,是这些藤蔓减去了院墙倒砸下来的巨大冲力,箫错只额心还有些血渗出。

一记掌风迎面飞来,夫人颇为不屑得倒:“宸和,你还埋伏了帮手。”

这少女是云和山庄大小姐宸和,那位夫人将箫错也当作了敌手。

箫错弯腰捡起一只不知是蒲团还是靠垫的东西,挡在身前。掌风将这个软绵绵之物,扫到了一棵未死的柳树上,败絮纷飞。箫错知这一掌劲力未完全消减,左右手互为屏障,左手接招,右手将其挥开,尖锐之力撞开少女与夫人内力圈的一角,似松似梅,鹤步燕回,立在两人之间。

宸和认出是七斤,长剑回旋,从侧方点向夫人。

这剑法已随宸和内力减弱,变得迟缓,箫错左手一格,沿着她剑气流淌的方位,名指在剑身上点了几下,将剑尖握了过来,剑气顿时消散。

“老太太,你看清楚,我不是她帮手。”箫错右手一点,指腹触及团扇边缘,轻轻扣住又慢弹轻戳,将扇上数个进招或搅带或缠,化劲为无。这把团扇,触及剑气时翻、转、点、扇,以柔抑刚,在剑上破出了数个缺口。

“年轻人,这是陈州沧浪山的武学,你却不是沧浪山弟子。”夫人见眼前人,二十余岁,萎靡懒散,发冠挂在发上,摇摇欲坠,全无朝气,与乞丐无异。她招式上受挫,丝毫不在意,清晰点出箫错武学“出处。”箫错摇头“你打扮得这么精致,出招怎得如此不精致,看来你也不是精致门中人。”

两人言语间,箫错左手手指关节弯曲舒展,抵住长剑砍斫,宸和剑上又钝又涩。手腕处也圈转不灵。右手则全力灌再名指上,从扇沿按住扇面一角,团扇无法从他指下跌开,撞开,像个暮年之人,在原地眺望远方,叹息年华远去。

“七斤左右手竟是完全不同招式,他与昨夜胆小怯弱的样子,判若两人。”宸和猜不到七斤师承,至于沧浪山,她根本没有听过。“这个老妖婆让那两个小贼来我家,鬼鬼祟祟的。我追赶小贼,才来的星月楼。”宸和简述事实,客气,带了些江湖相逢的敬意,警惕也没放下。

“宸和大小姐,我们箜篌岛做的本就是天黑风高,寂静无人的买卖,你说鬼鬼祟祟,这就是说我那两徒孙武功完全没到家。我怎么会着两个这样的人去你家。去你家,得老身亲自去,方显尊敬。”这夫人讲话完全是江湖人的措辞,心念与形貌完全不同。

箜篌是东海上一处荒岛,住着无数贼人。本是朝廷流放犯人之地,不知从合适起,朝廷与他们成了两重凡尘。绞杀不得,也招安不得。“这位夫人看来是箜篌岛主的母亲筝雨。”箫错双手一高再一低,两股绞合之力时而朝相反方向牵扯,时而互相抵触,宸和,筝雨陷入一个无形漩涡中,两人兵刃先已同时贴到对方鼻翼,又笔直插入泥地中。

宸和先捡起长剑横在身前,“你倒是推卸得一干二净,那两个人怎么会跑到我家?”筝雨俯身拾扇,端雅大方:“年轻人想建功立业,目无法纪,你不杀,我回去也要让他们承受悬崖倒悬之刑。”

“你是跟着我来星月楼。”

“谁跟着你?我是岛上长老,自有传功、执律、监督课业之事,今日路过,你如何一定要与老身争。”筝雨讲得好似他们岛是名门正派,门规严格,律法清明。她转身离去,身形很快,很快不见踪迹。

“小子,你救了宸和,若不是你,我早杀了她了。”筝雨声音依稀可闻,在燥热风中。

箫错也不得意,指了指四周“宸和,刚有人跟着她,若不是我出手,只怕跟踪之人会连你一起杀。有威望的爹在江湖上尚且靠不住,何况你那个没啥威望的爹。”

宸和并未觉出异常,她随箫错指点,果然在桥畔看到了断枝乱草,这才信了他。“少侠如何称呼。”甜甜的少女气息,比淅儿见的世面更多。

“我是七斤,我的妹妹比你笨,也没你武功高,更不如你爱惜容颜,爹说了她几句,她便离家出走了。”这世上有个七斤过着箫错想过的生活。

宸和手心是个小盒子,她取出一粒雪白色糕点,递给箫错。

箫错认得是雪娘子,红枣去核,填入葡萄,杏仁碎,蜂蜜,再裹上牛乳和糖,是达官贵人的点心。

“这叫什么,酸酸甜甜。”

“雪娘子,我还算爱吃。”

“哦,我见过年年初雪,第一次见到雪娘子。”

“那你妹妹叫什么,几岁了?”

“叫淅儿,淅淅沥沥的雨天生的。十七,快十八了。”

“她生下时几斤?”

“六斤缺一点。”

“怎么不叫六斤?”

“村里六斤太多了。”

“好了,我可以帮你找妹妹。你说个形貌,我前面寻个客栈,给你画一个。”

箫错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想了想应了下来。

两人行了几个时辰,到了西子真,宸和按着箫错说的,在宣纸上,勾勒描摹。

月光照着屏风上的仕女图。

淅儿的容貌,浅浅蓝天色大袖衫,发髻上点点银色玉色珠花。

“你画得真好。妹妹其实又土又俗。”箫错许久没有这般发自肺腑夸人。

“这位淅儿怎么似乎在何处见过她的画像,可那副画有二十年了。”宸和坐在庭院中,看着箫错迎风赏画的雅和乐,素手在长剑上敲出悦耳之音。她有月色时便喜欢以剑为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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