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经冬野花吞噬冰雪,挣扎着散出的香。
女人越来越近,苟延残喘的香越来越浓。
玫瑰露,茉莉粉堆砌了白净脸庞。霜色衣,豆蔻裙,玉簪上的玉竹叶,在她这,不见得任何傲骨泠泠,只有媚骨软软。
“成精的老婊子。”如若是在星月楼,必定有人如此称呼她。
“你是谁?”庄栩厌恶这类女子,他对老婊子模糊的印象,鲜明起来。
“少陵君不认识我,并不奇怪。就像很多人也不认识少陵君。”这女人手一横,指尖朱砂夺目,贴着庄栩掌风边缘迅速擦过。如针攒刺之力,突然生出,一刺而过,一痛即消,却在庄栩血脉中荡出无数涟漪,在关节,穴位处落下似有若无的风雪。
朱砂雪。
这门武学融合了指法、掌法、拳法三家之长,似雪折枝,有风动帘,虚招实招,从任意、随意一处动摇敌手招式。
她是无律门弟子。
无律门弟子蔑视世俗、庸俗、无公道、无怜悯的“正道之律”,从来洒脱,她如何自甘做一个烟花女子?
庄栩第一招落败,他招式被拆散,刹那间周身空无一物,不可攻不可守。
“这位姊姊,我自然不喜欢刀光剑影,杀伐斗争。今日不谈江湖事,来的都是客,请上座。”淅儿不知这位女子的背景,不明白她为何闯入。
“新娘子讲话,高明倒是高明。”女子显露出的神色,正是一个堕入慎渊的婊子,看见身旁垂下一根藤蔓,不过这藤蔓只能承载一个人的重量,并且不是来救她的,是救另一位婊子的。又嫉妒又羡慕,恨不得以此藤蔓为利刃,绞杀所有人。
她第二招已聚起掌风掌实,直破庄栩膻中穴。
庄栩握着淅儿的手,向红纱深沉处荡去。红影夺目,一张几案消失不见!
它被震入了地板之中,严丝合缝得嵌着。原来庄栩一避之下,棠蜜打空,劈中几案。
风铃瓷盏,青瓜棱壶还在几案上置着,酒未洒,肴未残。
“朱砂雪的功夫,没有这般刚猛之招,必定她心绪不宁,有所差池。”庄栩掌风一招强一招弱,红纱在强风弱风间,飘渺成雾,漫向女子不绝不歇的招式中。庄栩知道无法截断,无法正面斩杀朱砂雪厚积薄发、众招凝一之势,那么以柔克刚。
女子手指已被红纱缠住,层层叠叠红纱间,密密麻麻,长草丛生的柔韧之力,不断啃噬她血脉骨骼。
“这个女子是棠蜜!她是先杀我再杀淅儿。是谁将讯息泄露给她的?”庄栩猜测这个女人,实则是逼迫寻雪前辈现身。
红纱被朱砂雪刺破了数处,棠蜜内力从破洞处倾泻而出,左冲右旋,将庄栩的攻势破开。
“少陵君,你这招孤舟荡梦,快倒是快。”棠蜜明白,孤舟荡梦要至如此快之境,必然是以全身内力为基质,只要再拖延些时辰,庄栩力尽,也就不成招了。
红纱飞舞,似霞幻光,将棠蜜隔在纱外。她向红纱迫近,几缕直轻点慢挑,得越来越快,庄栩,淅儿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棠蜜掌轻轻巧巧间,裂开红纱。几个起落间,已锻成连绵不绝的刀锋。
庄栩手背手心现出几道血痕,并不深,也不痛。这并非棠蜜手下留情,而是红纱袭来时,他以相反方位飘荡的红纱为屏障,削去了折中有刺之力。
“淅儿,我会武功,之前并非故意瞒着你,只有习武,才能让自己不至于沦落为文弱书生。”庄栩从棠蜜眼神中看出她的恨与妒,这般女人,可怜可恨又可怕。
红纱幻成一场一场纵横的剑影刀光。
棠蜜招式犀利,点住庄栩星漾孤舟般的红纱,内劲沿着思缕,直撞向庄栩手心。远远,庄栩已觉出寒风凛冽,他松开手中红纱,向旁闪避,又以名指弹出了另一截红纱。
两道红纱互撞互缠,绞成一股,跌落下来。棠蜜扬手轻挥,纱如红火灼烧,缠住了庄栩脚踝。庄栩知若是挥剑斩纱,这个女人夺剑,断剑就会发劈向自己。他截住一缕已残了大半的红纱,这剩余的一截正牢牢系在姹紫嫣红屏风上。庄栩将纱再紧,屏风向下倒砸。
屏风竹木为架,宽五六尺,正面朝棠蜜所在方位倒下。棠蜜掌心触及屏上红纱,内劲从掌心缓缓淌出,晕成无形涟漪,抵消下砸之力,将其归正。
不过,正是这刹那之间,庄栩破开了脚踝上的束缚,与淅儿绕过屏风,到了棠蜜身后。
棠蜜岂有不察觉之理,“明月醉江”悠扬而出,身影在红纱中朦朦胧胧,忽东忽西,似乎一点红星,可见而不可触。
“少陵君,你倒是有情有义,这么危及的时刻,也绝不会让新娘受一点伤害。”
她音如弦断,极为凄楚,极为心酸。言语间,像枯藤的右手已点住了一缕红线。这红线是从这些红纱中折段出的,连折了几次,分击淅儿左臂与庄栩喉颈。
“红梅断玉。”庄栩明白此招意在先缠住淅儿左臂,淅儿一挣扎,手臂折段,断臂就会随红线一起成为利刃嵌入自己喉颈中。
招式极毒,用心极险。
可是红纱已渐成落花,棠蜜与庄栩间的屏障越来越薄,几乎已不存了。庄栩握拳连砸,将绕向淅儿的丝线都缠了过来。丝线割破衣袖,深深嵌入庄栩肌肤之中,越崩越紧,虽已远离了喉颈,可也绞紧了骨骼。
淅儿一眼看到在莲子堆中的剪刀,这是淅儿妈妈给她的嫁妆,祝颂新嫁娘裁衣顾家。她握剪在手,剪刃毫不犹豫得靠向红线。
微微颤颤中,剪刀从淅儿手中垂下去,不过并未松开。是棠蜜荡开了剪刀,淅儿不会武功,根本发觉不了棠蜜的夺剪之势。
剪刀跌在了地上,是淅儿看到了诡异之象,红线已不是红线,成了红血淋漓的剑锋。棠蜜指尖悬在线上,庄栩则被围困住。
这二人拆招无数,现在已是强拼内力之时。
“你是谁,怎么会和楚芷茜长得一模一样。”棠蜜惊觉淅儿不是楚芷茜,楚芷茜不可能不懂武学,更不可能这样握着剪刀剪红线。她不知是喜还是蔑视,心绪不宁中,气血荡如杨柳拂风。
淅儿并不认识楚芷茜,摇头道:“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即便像又何妨,世上相似之人很多,有人形貌像,有人性子像,有人不辨善恶之心像。”
“听说你是茶家女,这言辞丝毫不是无见识之人。像读书人家的女孩。”棠蜜年长庄栩很多,内力较他更深厚,庄栩内力沿着这“红色锋刃”传来时,已由清晰转为渐渐模糊不清。
“卖茶也罢,读书也好。一个人是否明事理,与在这红尘中是何种身份其实并不完全相关。”淅儿极为担忧庄栩。只要是女子,谁不希望自己夫婿能文能武呢?况且他还是个星漾孤舟,淡如远山之人。
庄栩右手连变几招,从“白山绿草”到“盛夏有虫”,再转为“落雨生萍”。棠蜜并不起势破招,指尖指腹点点颤颤,如蜻蜓点水,流萤入夏,在庄栩招式中,切入一处一处障碍。她出招时都是缓的,可触及庄栩掌力时,即刻变得又疾又快。
这些障碍,将庄栩掌风打散成絮并且转换了方位,击上房梁,击破窗柩。几张字画被击成碎屑,在院墙间游荡,如哭泣的纸钱。
庄栩随之如同木偶被拖曳住,向前移了几尺,手臂上的红线咬缠得更紧了,鲜血溅落在满地碎纱中,辨不清血和纱。
“新娘子,你不奇怪吗,这位庄栩为何娶你为妻。”棠蜜的得意,根本掩饰不住。脂粉之下,皱纹与酒窝掺杂,比之戏台丑角,又缺了滑稽。虽说杀了少陵君,在江湖上并不是什么会被关注的事情,可只要杀了他,淅儿就是蝼蚁。
“我倒是奇怪你来捣乱“淅儿仅仅只是疑惑今日冷清,她其实并不是那么喜欢热闹。竹林茶摊,太热闹时,她便忙,可实际也不是越热闹越赚钱。
一道银灰色的光划向棠蜜,疾中无俊,不含任何内劲招式。
是淅儿双手再次握紧剪子,蓄劲抛向棠蜜。
棠蜜如何会在意这样的进袭?甚至淅儿这样的抛,在她看来不过是细雨从半空滴落,尚未触及岩石,已力消形散。她眼角斜光穿过紧崩的红线,落在淅儿手上:“新娘这双手,撷泉,采露,煮茶,未经过风霜。我见犹怜。”又懒又傲慢的青楼老前辈模样。
“难怪你只能做个人见人嫌的婊子。”庄栩怒了,他可不喜欢这样的语气,尤其是这个不知好歹的老婊子对着他妻子乱语。
剪刀跌在棠蜜身前的地上,震了几下,又弹起。在半空连折几个弯,倒插入地板中。
这看似是淅儿所使力道已尽,实际凶险无数。棠蜜的性子,你敢正面刺我,我就回敬给你。她左手心弓起时,掌风落在剪刀下方,消去这下坠之势。随即,手心又打开,五指及处,撕碎之力已裹成几团。
剪刀碎成几片,这位新嫁娘就会碎成几片。
庄栩内力倾城而行,在骨骼关节大穴处熙攘成痛,直追棠蜜脸颊。
她一定爱惜她的容颜。
剪刀落地时,棠蜜摸了摸自己脸颊,并无被庄栩掌风刮出的伤痕。
“我这招照样杀不得你,不过会留下几处血痕。”庄栩吐出几口血,他屈膝跪地,被红线勒紧的手向上伸展又悬吊起来,无法弯折,也脱不开,反倒扭伤了他几处关节。实际上,若非他扎实练功,根基深厚,手臂此时已然断了。
淅儿拍着庄栩后背,她其实不知如何治疗内伤。“庄栩,我们今天肯定不会死在这。如若死了,我还是你妻子。”她伸手擦拭庄栩眼角眉间的血,这一刻之间,她对他的理解,有些不一样了。
他双眼有光,是不屈不折的光。淅儿是这幕光中的一滴泪,互相依偎。
棠蜜走向庄栩,红线收紧,庄栩痛得冷汗泠泠。
“你可以先杀我,我在黄泉路上等他。”淅淅儿挡在了庄栩身前。
“小姑娘,我劝你最好还是先认清这个人!”棠蜜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住,眼中闪过一丝瞬间消逝的光。
淅儿抬头看她,这张陌生女人的脸,红的胭脂,白的水粉,像一张吸收了冷风苦雨,渐渐枯干的画。
“是你该先认清你自己。”淅儿已经将什么都抛了。
“不错,是你这个老婊子应该先认清自己。”
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果断的鄙夷,果断的分明是非。
寻雪!他是寻雪!
庄栩,淅儿不知这个声音是谁,可是棠蜜深刻得知道他是谁。
红纱堆叠处,那个身影与很多年前没什么分别。一样得不束冠,一样得带着微微酒色。他本身就不是那种很明朗很有抱负的人,第一眼看见他的人,都以为他是个得过且过的人,唯一的追求是醉生梦死。但他也有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他的脸,线条俊朗,像楷书的端方气度,逸气萧散,有一种冰雪不与污泥为伍的傲。任凭污泥如何侵蚀,冰雪依旧清白。
微微几缕白发,月白衣衫上,更淡的月白色紫藤。紫藤分不清是绣上还是画上的,有心得绽放,无心得勾人之魂。
“棠蜜,我其实早该猜到是你。”寻雪认识这个女子,也厌恶她。
他看到庄栩,被红线束缚的那只手臂,青紫乌黑,再不松开,则手臂即使不折断,也要残废了。“朱砂雪的功夫,你这许多年,一点也没落下。”
棠蜜爱寻雪,也恨寻雪。她不是他婚约上的妻子,也不是他心中的妻子,她只是一个可怜的过客。无数年过去,她寻不到月离魂,只好做梦,可梦里她依旧到不了那个地方。
寻雪“枫吟吴江”招式不快,迟缓间,直扼棠蜜手腕。
他掌风在即将搭上棠蜜动脉时,突然转了过去,冲向空处。棠蜜反手,“故人情深”以手背之力追向寻雪此招。棠蜜依旧不松红线,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会在危急时,扯断庄栩左臂为刃,砸碎寻雪腿骨。
寻雪这第一招几乎就要擦墙而过,但两人招式至此都是不可思议的,皆是围而不攻。棠蜜“故人情深”已粘住了“枫吟吴江”。
前方是墙,寻雪没有退路。
寻雪只是轻叹了一句:“可惜无酒。”他再次折了一下,去势方位一变,摇晃如紫藤沐风,已将“故人情深”枯萎在半空。
习武之人皆知,掌风必定是向外放的,若是向内枯萎,岂非是自己为难自己。
身处峭壁,四周都是火海。火自顾燃烧,棠蜜无路可逃,她内力与掌法指法之间的承接之处在刹那无法相辅相成。内力反推开“故人情深”,“故人情深”也刺开续接的内力。
痛沿着血脉,淌向棠蜜全身各处。
她看红纱不是红纱,是血在烧,烧成苍白,烧成灰烬。她被寻雪伤得不轻,内力折损,不过,并未伤及筋骨。她可以活着,只是接下来的数个月,会像一个寻常人一样。
“你只是看不清自己,并非大奸大恶。我杀了你,我也成了恶人了。“寻雪接住一截红纱,在棠蜜肩上轻轻一荡。她内力随之如枯叶,风中飘洒,越来越轻,终于静止,不见痕迹。她控不住缠住庄栩的红线,他轻轻松松脱手。
红线掉在地上,散在一片残红里。
“多谢寻雪前辈。“庄栩衣衫狼藉,仪态依旧不乱。
寻雪摇头:“我恰好路过。”
其实他并非路过的,是有人到了千岩庄,写了一封信给他。这很多年,给他写信的人越来越少,有的死了,有的该说的说了,不想再找他了。畅漪夫人是不看的,丢在院子,任凭风吹日晒。后来,再有人写信给寻雪,她就交给艺艺。艺艺倒是想看看,江湖上还记得寻雪的人是谁。
约他看雪的,要送剑给他的,折了一折奇花异草的枝叶附在信上,要他种下的,还有求一枝紫藤的。
“如此有趣。不知有没楚芷茜写给他的。“艺艺看得笑了,可写信的人,寻雪大都不记得是谁了。
终于看到一张山茶花笺,淡淡的粉色金色,在一堆黑白中卓尔不群。字漂浮在山茶花中,花瓣一样,像喝醉了的楷体,比草书又少了轻狂。
“这如此游戏人间的字体。”艺艺首先看的是落款:棠蜜。
棠蜜是谁?应该是一位女子。
有芷茜的信息。艺艺拿给了寻雪。
寻雪放下一本看得入迷的秘籍,急急得走了。
“棠蜜,我夫妇二人不认识你,也不想与你有什么恩怨,请回。“庄栩对这个女子,根本不想要什么客气。
“寻雪,你看看她像谁。“棠蜜倚在一架尚完好的屏风上,调理内息,企图冲突寻雪对她内力的封印。
“我并未龌龊到要去看他人妻子样貌。“寻雪知道这个女人,即便受伤了,也不能掉以轻心,她那些不是为了谋大事的阴谋诡计,害人足够。
淅儿问道:“哪个郎中能治你的伤,我去请来。“她轻轻抚去庄栩脸上,手臂上血痕。庄栩安慰他:“我们在这里,等游方的白央来了就好。“
“他何时来?“
“快的话马上就来,慢的话十年。“庄栩内息已渐稳,只要将几处断骨续上就行。
“可。。。。。“淅儿几乎要哭出来。庄栩笑了一声:”好了,只要你开口,白神医马上就会来的。“
淅儿被逗笑了。
寻雪觉出庄栩痛楚未消,伸手按住他后肩后背,是被朱砂雪伤及了筋骨,这些伤几乎已至膻中穴,靠近心脏了。
一阵一阵犹似白瓷破碎之音从庄栩内力中传递而出,锋芒如花刺凸起,在寻雪内力中刺出一个接一个缺口。这不是慈菰湖的功夫,这是朱砂雪刻意伏下的。
棠蜜算计了所有的一切,如若她败了,寻雪必定会出手救庄栩。
寻雪按在庄栩肩上的手微微紧了一下,庄栩忙向前,脱开他掌力。他刚才不知,现在知道了。
“寻雪前辈,您不必救我。”他又自责又难过。
喉间有血上涌,寻雪却咳不出来,这股不知什么颜色的血,像紫藤中的一片烂叶,向全身大穴处游离,腐蚀骨骼肌肤。
“前辈。“淅儿不知寻雪是谁,她当他是大侠,锄强扶弱的大侠。言语中是担忧也是对棠蜜的厌恶。
恰似故人。
似有似无的胭脂,玉泽月色。步摇生花,嫁衣衔珠。
可是她怎么不认识我?
地上有一把剪刀,寻雪虚招画扇,剪刀飞向棠蜜。
这剪刀并未随着远去而变慢,反而越飞越疾,银光璀璨。
花魂剑!
棠蜜知道这门剑法,只见剑影,不见剑招,谁都不知是如何伤的人。可寻雪以剪为剑,剪刀光一样刺来的方法,并未对准她要害,可她动不了,避不开。
“你千万别动,动一下,可能弄巧成拙。毕竟花魂剑我并没有花多少心事去学,一招已出,中途可改不了方位。”寻雪说得坦荡。
剪刀削掉棠蜜几缕青丝,扎入她身后屏风。丝缕断裂,剪刀沿着屏风破开一道裂缝,悬到了她右肩上。
不高不低得悬着,欲坠不坠。锋刃不紧不慢抵着发丝。
“如若是她,怎么会不记得我。”这许多年的等待,凄风苦雨,紫藤盛了一年又一年,她却不能与春风同来。寻雪心中苦闷,问道:“新娘子,有酒吗?”
酒于江湖,是韵律。是毒药,是解药。是牵绊,也是洒脱。是天涯,也是归宿。淅儿道:“酒自然有,杨梅酒,青梅酒,还有茅台酒。可是前辈现在有伤,酒不是酒,是毒药了。”
“你这姑娘叫什么,答得如此爽快。”
她与楚芷茜不一样。在寻雪受伤时,芷茜告诉他:“酒救得了你的魂魄,但救不了你的命。”
问别人妻子叫什么,这是风流之举。可寻雪心中无风流之意,便不去在意。
“我叫淅儿。”
天色不知何时已晚了,淅儿点了烛。是火焰温和的喜烛。会武功的都有伤,都在等,等神医,等天更黑,等结局。
“你知道你夫婿是谁吗?”
“庄栩。”
“庄栩是谁,你知道吗?”
“前辈,她并非江湖人。”
“你是江湖人,你娶了她,那么她也是了。”寻雪内力中的缺口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他也看了看棠蜜,这个女人昏昏沉沉的,不知是昏睡过去了,还是倦了。
“寻雪终于来了,他心里还想着那个楚芷茜,这么多年了。也许这个女人早就死了,畅漪夫人如何能让她痛快得活着。”棠蜜做了几个梦,梦里她独自一人,在紫藤花下,听风听雨。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可是有一天,紫藤幻雾,有形的花全枯萎了。
夜色渐凉,受伤的人都在各自疗伤。
“伤人自伤。江湖就是为了最后狼藉,面目全非吗?”淅儿没有说话,静静陪着庄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