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絮游丝三月候,风吹雨洗一城花。
三匹快马踏过雨迹未消的道路,两匹在前并辔齐行,一匹在后紧紧跟随。
前面马上那二人皆是十七八岁年纪,其中一人身着劲装,背挎双刀,一对鹰目始终警觉地对着远方。另一人穿淡青衫,面容儒雅,若非腰间佩着一把武剑,几乎让人觉得他只是一名书生。至于后面那人则是身负刀弓,虎背熊腰,浑身散发着精悍之气,一看便知是能征惯战的军士。
此处书中代言,前面两名骑士正是京城少年项临和宋飞鸢。
这时距离宋飞鸢等人穿越已经过去两年有余。这两年间宋飞鸢可没闲着,明面上他还是那个热爱文学的官二代,平日里该念书念书,但一到夜半无人之际,他便偷偷苦练起那神秘老者所传授的“青莲剑法”来。
宋飞鸢悟性与记性皆是上佳,白姓老者花了十二夜把约定的武功招式全部教授给他后,又有针对性地指导了他几次,之后便不告而别。
神龙见首不见尾,果然是高手作风。
老白授予宋飞鸢的内功心法是行走坐卧都可修习、不妨碍日常生活的类型。自此,宋飞鸢便每天日间暗暗积蓄内力,入夜便修习剑术轻功,两年下来已有小成,但却自觉遇到瓶颈,始终难以摸到高手的门槛,无法发挥出这套剑法的十足威力。正寻思着要去何处再去寻找老白,结果项临倒是先一步找上了他。
原来项临这年已满十七岁,其父项大人便把他正式吸收进入了锦衣卫的机构,不过为了显示自己没有优亲厚友,项临只是从最基本的小旗做起。为了尽快积攒功勋以求晋升,项临主动接下了一个任务——护送一个人到荆州的枝江城。
这个人名叫符靖,也就是第三匹马上的那位,关于他过去的经历项大人没有跟儿子提及,只知他曾参与过璧朝当年对蒙古的作战,后来不知怎地辗转到了项大人手下。
至于符靖此行去枝江的目的,乃是和那里的一名正在执行秘密任务的人员交接,由符靖顶替他继续这项任务。
以上这些信息,项临也告诉了宋飞鸢。
没错,两年间,这俩人成了朋友。
自打那次被老白搅黄了的诗会后,这两人便不时在一起交流文学和武学,有道是有缘千里来……啊不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他俩发现彼此还挺聊得来,尤其在饮食一道上都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于是便成了时常出入饭馆酒肆的饕餮二人组。
这回项临接下了去枝江的任务,正想起离湖北不远便是天府之国四川,乃是全国知名的食客圣地,便第一时间想到邀请宋飞鸢同行前往,旅途中也有个照应。
宋飞鸢上辈子就一直想去四川旅游,无奈工作繁忙,外加一种病毒的流行让绝大多数出游计划全部泡汤,他便只能盯着网上各种川渝美食视频流哈喇子——说起来,要不是不让跨省旅行,当时他们三个也不会坐一辆车去本市郊区自驾游了,说不准也就不会遇到那阵导致他们跨过平行世界壁垒的迷雾了。
加上宋飞鸢自打学了点功夫后,一心想着要去江湖上闯荡,正巧哥们发来了邀请,自己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于是在禀明父母并得到同意后,宋飞鸢收拾好包袱行李,带了把父亲托关系搞来的精铁长剑,便跟着项临出发了。
宋大人是从事外交工作的,宋母也是神经大条的类型,家教家风都比较开放自由。儿子主动提出要出门历练,当爹妈的虽有些担心,但一方面看儿子病愈后一直注重锻炼,身体早比先前壮健不少,正是可以去见见世面的时候;另一方面,同行的旅伴都有官方背景,且都身负武功,只要规划好行进路线,安全是不成问题的。基于以上原因,两口子对宋飞鸢的这次出行可以说是全力支持的。
闲话少叙,三人结束整齐,打点好行装,挑了个吉日便出发了。
他们乘船自运河南下,到了扬州改走长江向东行,穿过安徽进入湖北境内,最终在新河口(沮漳河注入长江之处)舍舟登岸。
从新河口去枝江有两条路,其一自然是走官道,既快且安全。但近来天气反常,明明是暮春时节,却连日暴雨,泥石流将官道冲毁,他们只得另寻第二条路。
那有人要问了,湖北是在江汉平原,哪来的泥石流?
这一点正好和他们三人走的第二条路一块解释:前文说过,这个世界的地理气候环境与现实世界有所区别,其中一点就是在枝江——也就是我们故事中的重要地点——的西边,多出了一条蜿蜒长达百里的山脉,官方名称是“越骅山”,意为若无骅骝一类的宝马良驹是无法翻越的。
冲毁官道的泥石流,就是来自越骅山。
而这越骅山,正阻在了三人的去路上。
先人开凿的山路虽曲折漫长,却避开了山势险峻之处,在山脚下也还有人烟,因此往来的商旅也不时会走这条路。
这一日,三人来到山脚下一处旅店,见天色不早,便准备在此歇息一晚。早有殷勤的店伙出门来帮忙牵马拿行李,三人吃罢晚饭后各自住下。
宋飞鸢在床上躺了一阵,将老白所传内功运行了一周天,浑身又涌起那熟悉的热流来。
出这趟门一路坐船,也只是在扬州停留了一日,虽一直走的是物理意义上的江湖,却对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江湖仍是没有分毫接触,不知日后到了蜀中能否一睹峨眉、青城等门派侠士的风采呢?
想到此处,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听上去是项临和那个店伙。
宋飞鸢推门而出,但见那二人正在店门口争论些什么,忙跑下楼去问个究竟。
原来项临是爱马之人,此行所骑的马是新河口官驿提供的,他有心善加照料,吃完饭后便想去马厩看看坐骑们的食宿条件。结果一看,三人的马被随意拴在同一根木桩上,可怜巴巴地嚼着干草,头顶只有半截延伸出来的屋檐勉强遮雨——再看一旁的马棚里,正有青黄赤白四匹纯色高头大马悠闲打着响鼻,食槽里堆满了黍米、萝卜块和菜叶,边上还有清水,跟自己的马明显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待遇。
项临见状当时就急眼了,直接冲到店里,揪起店伙的衣领就要理论。
“马棚里那四匹马是什么人的?我等也未曾短了你银钱,为何吃食比我等好出这许多?难道他们的马是马,我等的马就不是马了么?”
“人……人家是先来的啊,特地嘱咐要喂精米菜蔬的,小店平时也接待不了多少客人,马棚就那么大块地方,实在没地儿了,客官您几位多担待。”
“胡说,我这可是官驿的马,你们这般照料不周,莫不是想被抓去抽鞭子?”
宋飞鸢在旁边听了个七七八八,大概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正要上前劝阻,却听得楼上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
“大晚上的这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