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南、吴、宋三人趁乱偷溜进了蒋家大院,这会儿正好蒋家大多数人都去迎接雷老板一行人——当然主要还是为了迎接那条黄金鲤鱼,因此他们的潜入相当顺利。
潜入之前,他们还商量了一下行动方针。
宋飞鸢:“咱们要不分头找吧?三人扎堆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啊……”
南思齐:“蒋家我之前也来过,大概分成南北两片——南片林木多、房屋少,地形相对简单,白天也没什么人,你们二位搜南片,至于北片就交给我。”
宋飞鸢:“悉听尊便,南兄的专业素养我们是认的。”
吴穹:“说到专业素养,在下还有一事不明,想跟南兄讨教。”
南思齐:“但说无妨。”
吴穹:“那日游船之上,我师弟的木匣中有一颗燔晶凭空消失……”
“不错,确是我所为。”南思齐大方地承认了,“东西今天出门没带在身上,改日登门奉还赔罪。”
吴穹奇道:“可那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南思齐伸出食指靠在嘴巴前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商业机密。”说罢一纵身,跃入了蒋家宅院。剩下俩人见他来去如风,便也只得跟着翻了进去。
按下两位主角不表,单说南思齐。这哥们在入室盗窃方面的天赋比起武学天赋还要高得多,又有名师指导,要是再过上十来年,在璧朝偷盗界的地位恐怕就要相当于司空摘星、空空儿、白展堂一类人物了。而通过他从业这些年积累经验,基本上他走到哪家只要看一眼就能大概推测出哪间屋子是藏钱的、哪间屋子是关人的、哪里少人来往、哪里暗藏机关,更何况他在之前已经来过蒋家一回,对这地方不能说轻车熟路吧,至少也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此外,南思齐还曾在某处意外获得一件能力强大、副作用却有些麻烦的神妙物品,其名为“探虚”。至于它具体是个什么玩意,还是留待日后他亲口解释吧。
南思齐飞天遁地,穿房越脊,在蒋家北半片搜了一圈,并且每间屋子都查看了一遍,愣是没发现徐北玄的踪影。现在他唯一还没调查过的地方,就只剩下人员最为集中的正厅了。
此时蒋家的大多数人都聚集在正厅附近,为了防止其中混杂着能发现他的高手,南思齐决定变装。
他从下人们的住处偷了件破衣服,这件衣服上沾了一些泥土和揉碎的花瓣,应当是属于一位花匠。换上衣服后悄悄来到正厅外的一棵树下,一面蹲下身假装在拔除地上的杂草,做他这个“花匠”应该做的事,一面运起耳功,聆听屋内的动静。
其实按道理,徐北玄就算再怎么莽撞也不会想藏身在正厅之内的,而一般人也不会在家中正厅设置机关暗道一类。可之前雷富贵跟他说过,自己想用黄金鲤鱼换蒋员外的一件宝物,此时蒋家的仆人们正在把家中珍藏的值钱玩意一件一件地搬到正厅给雷老板过目,出于盗贼的职业素养,对于这大户人家的宝贝他也是十分有兴趣品鉴一番的——恰好此时,蒋员外正在给雷老板介绍自家藏品,说得那叫一个口若悬河唾沫横飞,也不知道是在解说还是在炫耀。
“初唐名家尉迟乙僧《花子钵曼殊》图,融西域及中原笔法为一体,穷工极妍,一时绝妙。”
“我不信佛。”只听雷老板百无聊赖地答道。
“汉代通天犀角鱼刻,衔之入水,水为之分。”
“小孩玩意罢了。”
“唐三彩云雁纹三足陶盘……”
“没兴趣”
“上古绝学《封灵百相谱》中的一门棍法《蟒盘天柱》残篇……”
“残篇有个屁用!”雷老板没好气地道,“那你把这本残篇给我,我给你一条‘黄金残鱼’怎么样啊?”
“他奶奶的,这个姓雷的王八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蒋员外肺快气炸了,不断腹诽道,“只可惜我那东瀛匠人所制美女机关人形上个月离奇失窃,不然说不定他会感兴趣……”
蒋员外素知雷富贵好武,以古玩珍宝相诱不成,便掏出了这压箱底的武功秘籍。虽是残篇,但毕竟《封灵百相谱》源远流长、名声在外,就算只练残篇也是威力不凡。可他不知道的是,雷富贵天性惫懒,能动动手指解决的事他绝不抄家伙,对于那些舞刀弄棍、大开大合的武功是一点儿也不感冒,唯独喜爱耍弄暗器。这“蟒盘天柱”正是一门刚猛霸道的棍法,他就算得了全本也是决计不愿学的。
这会儿蒋员外已将家中价值最高、自己又舍得送出去的宝贝都给雷富贵过了目,可对方似乎丝毫看不上眼,若是拿不出能与黄金鲤鱼价值相抵的东西与其交换,只怕他一个不耐烦就要拍拍屁股走人了。情急之下,蒋员外一咬牙,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道:“既然我蒋家所藏至宝都入不得雷兄法眼,那便请雷兄移步到库房,东西任凭挑选。”
“那好吧。”雷富贵很不情愿地把身子从椅子里拔出来,跟在蒋员外等人后面,往库房方向走去。另有几个仆从将那些古玩字画妥善收拾,搬去原处。
实际上库房里最值钱、逼格最高的玩意刚才都已经展示过了,剩下的便只有些金银俗物,虽然贵重,却也不是有价无市。然而雷富贵此来,其实是早就想好了要用黄金鲤鱼交换的东西——或者说,“那件东西”本就是他布下黄金鲤鱼之局的目的之一。只不过这会还不能过早暴露真实意图,他正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好让自己开口向蒋员外讨要“那件东西”。
蒋、雷等人走后,几个下人进屋打扫,片刻后屋内便空无一人。南思齐见状,偷偷摸摸进了正厅,游目四顾,最后看上了一盏宜钧紫砂胎剔红山水人物图执茶壶,顺手放进了怀中,旋即穿窗而走,也算不虚此行了。
那边厢众人来到库房,果真是珠光宝气,冲射斗牛。蒋员外对那黄金鲤鱼是势在必得,这下算是把老底都给雷老板看光了。雷富贵装模作样地在库房里兜了一圈,左看看右闻闻,最终目光定在了一个散发着药香的长形玉匣上。
“这是何物啊?”雷富贵心知这种玉匣多半是用来装纳、温养名贵药材的,而从形状上看里面多半装的是山参之类。
只见蒋员外凑到雷富贵左近,说道:“匣中乃是长白山一株百年以上的人参,初具人形,尤其像是壮年男子……”
“像男人?”雷富贵可有点好奇了,“人参、何首乌之类,多状似人形,却没听说过还有男女之别的。”
“雷兄一看便知。”蒋员外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一面打开了匣子,雷富贵一看,原来这株人参下半截凸起一块,形状看上去和男性特征相似,叫人一眼看了就得想歪,不禁啧啧赞道:“难怪你说它像男人,这玩意还带把的。”说罢两人一同放声尬笑起来。
笑完过后,蒋员外又凑近雷富贵耳边,低声说道:“俗话说‘以形补形’,人参本就是大补之物,形状又是阳刚至极,只怕对咱爷们大有好处哇……”他一边说还一边手指着俩人的下半身,其中意味不言而喻,雷富贵脸上也浮现出猥琐的笑容,眼睛乐得都眯成缝了。
蒋员外见雷富贵对这株人参大有兴趣,忙趁热打铁道:“人参内蕴日月之精华,黄金鲤鱼也是生自江河之灵气,既然雷兄有意,不如就以此物交换如何?”
雷富贵有些犯难:“不瞒蒋兄,我最近对那档子事偶感有心无力,也不知道是我身子骨欠佳,还是厌倦了身边的女人。说实话你这棵人参我确是有些心动,不过……”
“既是雷兄身边缺少美女,我便除了这棵人参外,再附送一名贴身侍妾如何?”蒋员外借坡下驴,脸上笑意更甚,“我蒋七别的不说,看女人的眼光还是有的,家中侍女丫鬟哪一个都是姿色不俗,任凭雷兄挑选。”
“哦~~~?”雷富贵特地把这个哦字拉得很长,俩眼直冒绿光道,“那那那……那就,成交?”他说这话的时候间或还吸溜几下哈喇子,更加让蒋员外确信了丫的就是一色中饿鬼,他对于雷富贵的选择也是大感意外,难怪这小子见了名家书画、古董奇珍、武功秘籍都不为所动,敢情是在这儿等着呐?
虽然蒋员外心里对雷富贵的评价又拉低了一个等级,可交易还是要继续的,他一面将盛放山参的匣子塞到雷富贵手里,一面差管家去召集家中所有年轻貌美的女仆,让她们在库房门前排成一队,给雷老板挑选。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二十来个少女便已一字排开列在门前,个个都是姿容秀丽,腰肢窈窕,若不是身着仆人的衣装,几乎让人以为是一群小家碧玉在此聚会,一时间院内风光颇为养眼。
雷老板那可是早就等不及啦,凑上去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反复观察了好几趟,最后指着其中一名丫鬟道:“就她吧。”
蒋员外一拍手道:“雷兄好眼光,邵容这姑娘兰心蕙质,手脚麻溜,平日里也颇受我宠爱。不过若是雷兄看好,我也自当忍痛割爱了。”说罢牵着那位邵容邵姑娘的手带到雷富贵身前,道:“从今往后,你就是雷家的人了,你须像往常服侍我一般用心服侍雷老板,雷老板要打要骂你都不准说一个不字,明白没有?”
人参一类补品蒋员外平时没少吃,家里不差这一根;而邵容这位丫鬟在他府上也压根不是像他所说“颇受宠爱”的程度,顶多也就是“看着顺眼”而已,更何况蒋员外正妻是个悍妇,他根本就没胆子去染指家里的这些丫鬟们——也多亏蒋夫人近日外出省亲,才给了他折腾黄金鲤鱼的机会。
因此如果说之前想送雷老板的古玩字画对蒋员外而言像是割肉的话,送人参和丫鬟充其量也就是放点血罢了。
邵容此时早已眼中含泪,面无人色,但她出身贫贱,人微言轻,如蒋员外、雷老板这般的豪户看她跟看一件物品没啥两样,更何况他们现在已是将她作为一件商品进行交易了,自己除了默默服从之外,根本是无能为力。
雷富贵得了百年人参和邵容,终于是心满意足,朝着蒋员外一拱手道:“今天这趟我可算没白来,我雷某履行承诺,黄金鲤鱼今后可就姓蒋了。至于今后蒋兄是要养着玩儿还是炖了吃肉,都与我无关了,哈哈。”
蒋员外喜不自胜,费尽心机总算是搞到了这条黄金鲤鱼,而付出的代价远低于自己的预期,等姓雷的走了以后非要好好研究这条鱼不可,这会儿正要再客套几句,冷不防从正厅传来一句声嘶力竭的大喊:
“抓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