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细的伤势吗……薛掌门和缪长老都是腿有淤伤、颜面和后颈受损,胸腹遭通背拳一类的武功重击,分别在左肩胛和右肋下有骨折,此外他们还反映……”郎中略微思索片刻,又道,“在打斗中他们突然眼前一黑,几乎失去意识。”
宋飞鸢问道:“会不会是头部受创的缘故?”
郎中点头:“有可能。还有就是薛掌门右侧太阳穴有一处小伤口,据他回忆应当是倒下时正好撞在了石子之类的物体上导致的。”说着用手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比划了一番。
三人由郎中处得知,这名袭击者为男性,蒙面,中等身材,二十五到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拳脚功夫及内力都相当了得,尤其腿功有着堪比“战争践踏”的强度,但无法分辨确切的武学流派——这一是由于天黑,二则是古福等人久居岭南,在江湖上走动不多,对中原武学涉猎有限。
辞别了郎中,三人马不停蹄又转往昨夜的事发地——金龙巷。
昨夜那一战着实激烈凶险,导致巷内的居民和店铺全部门扉紧闭,街上连条狗都没有。在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可以看见数对浅浅没入石中的脚印,连鞋底的花纹也模糊可见,不消说都是古福等人留下的。擂亭崖的“战争践踏”的确是一流的下盘功夫,双脚立地生根,不动如山,踩人人死,踹墙墙塌。
“看来这就是袭击者与古福等人战斗过的地方了。”宋飞鸢用指头轻触着脚印,又望向金龙巷深处道,“不过有个疑点。”
“是什么?”徐啸伦问道。
“郎中说,薛掌门太阳穴上的伤口是由于撞到了石子导致的……可这街巷里十分干净,地上根本没有能造成那种伤口的东西。”
“会不会是撞到了建筑的棱角之类的……”徐啸伦一边说着一边环视四周,却发现并没有这类东西存在——除了几家门前建有台阶,但如果是撞在了台阶的棱上,形成的伤口应当是狭长的,这又和那郎中形容的伤口不符了。
“金龙巷属于高档住宅区,住的都是些讲究人家,平时街道上都打扫得十分整洁,你们看就连昨晚打斗留下的血迹都被清理干净了,所以我想地上一般不会有石子之类的玩意——就算有,那薛掌门得有多倒霉才能在倒下的时候正好撞到?还是撞到了要穴?”吴穹说到这,突然想起来什么,“等等,反过来想的话……如果不是薛掌门撞上了那块石头……”
“……而是石头撞上了他?”宋飞鸢心领神会。
“那个袭击者还是个暗器高手,能在黑夜里精确命中不断移动的对手的太阳穴……”吴穹道,“搞不好,袭击者不止一人?”
“要说暗器的话,难道是唐门?”宋飞鸢道。这个世界的唐门与他们印象中的一样,都是以机关、暗器、轻功和使毒见长、亦正亦邪的有钱门派,大多数时间他们会在不违背江湖大义的前提下,遵照利益最大化的准则来行动。
三人调查了一圈之后,也再瞧不出其他名堂了,眼看时辰已过中午,便准备吃完饭再去打听一下那个所谓“受害者互助协会”的消息,中途还去铁匠铺给宋飞鸢买了把新剑,之前那把断在了雷府那条“噬金鲤”的口中,再之前则是丢在了越骅山上、被山贼捡去,所以现在已是换了第三把剑了。
既然是协会,那就肯定需要活动场地,能安置伤者的场地那多半就是客栈一类的地方了。
而协会的话事人“元少爷”是一位医师,那也许他就会在城中采购药材。
怀着这两个猜想,三人来到了雷老板家,想请他帮忙打听一下。恰好雷老板和南思齐都没在家,便是由顾勉接待他们。
雷富贵作为生意人,对枝江城中的经济流通那是门儿清的,哪处菜场的菜价比其他地方便宜,哪家赌场的流水与平时差距明显,哪种货物的购买量在短期内突然变化,他都有途径能够了解。
日头偏西时,顾勉终于带来了消息:日前,城中“宝源客栈”有一整层都被人包下了,常有江湖人士出入——而且近日来还有几个负伤的年轻人在房间内静养。另外,城中几家药铺也都有接到过送药去宝源客栈的订单,要的也都是些治疗内外伤损、恢复气血的药材。
有了明确的目标,他们便也有了进一步的打算,眼看时间不早,三人又没等到雷老板和南思齐回来,就在顾勉的盛情邀请下“勉为其难”地在雷府蹭了顿饭,还小酌了几杯,天黑后打道回府,待明日再想法子混入宝源客栈一探究竟。
是夜,又是月黑风高。由于城中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导致晚上鲜少有居民敢出门,三人提着一盏顾勉送的纸灯笼,边说些胡话边信步前行,然后便不出意外地……迷路了。
冷风中灯影飘摇,远远望去,荧然若同鬼火。
“不是……我说,这地方咱们刚才是不是来过了?”徐啸伦道。
“不可能。”吴穹指着街边一个角落道,“我之前就扶着这面墙吐过,可现在干净得跟被狗舔过一样。”
“说不定真的是有狗舔过。”徐啸伦道。
“听说过狗吃屎的,没听过狗还舔那玩意的,不嫌酒气重啊……”说到这宋飞鸢抽了两下鼻子,突然一愣,随后又重重地嗅了几下,“你们闻没闻到什么气味?”
另两人摇摇头,都表示什么也没闻到。
书中交待,宋飞鸢天生嗅觉过人,习练内功过后感官获得强化,现在甚至可以捕捉非常细微的气味。
而眼下,涌入他鼻腔的是一种熟悉的气味——血腥味。
“留神。”宋飞鸢抬起一只手,低声提醒道。另两人看他神情严肃,顿时也戒备起来,吹熄了灯笼,纷纷贴到墙边,全神留意周遭的动静。
宋飞鸢等人沿着血腥味静步前移,越过拐角,所见却是一片半毁的废墟。原来此地月前遭遇火灾,烧毁了数间民房,此时早已无人居住,而那血腥气便是从这废墟之中传出。
“嘘,似乎有动静。”
三人屏气凝神,果然听得一声细微的喘息,声音中有着掩藏不住的痛苦,似是有伤在身。
还不及追寻声音的出处,三人便又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便见一道纤瘦的人影自街墙房檐纵跃而来,最后轻巧落在废墟之中,四下扫视。这人身穿夜行衣,手持长剑,高扎马尾,赫然是个女子。
三人心知眼前这幕多半又是什么江湖争端,就是不清楚是否和袭击事件有关,正犹豫间,猛地一声巨响,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那是一杆亮银大枪自那女子身边的废墟中轰然刺出,如蛟龙出洞,不但是震飞了无数的朽砖残木,更是挟带着一股万军取首的磅礴声威,枪尖直指女子后心而去。
那女子神情如常,仿佛早料到了这一击,转身避开的同时又朝着废墟中刺出了一剑。
废墟中那枪手一击落空,慌忙抽回银枪,遁身撤步,剑士则紧咬不放,跃入废墟,和那枪手战在一处。
枪影纷飞,剑光缭乱,两人所处的地方俨然已化作一片死亡漩涡,将其中的一切搅碎,一时间木屑四溅,尘烟缭绕。
然,那枪手业已受伤,所使枪法又是刚猛一路,早早便气力不继,加上周围环境地形复杂,不利于长兵器施展,不多时,便被剑士快绝无伦的剑法逼入了绝境,终于是没能拿稳枪杆,只听“当啷”一声,人与手中银枪一同跌落在地上。
不知何时,遮蔽月光的云层渐渐飘散,宋飞鸢等人方才借着月光看清,原来那使枪的也是一位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劲装少女。
而她的那位对手,已将剑刃抵在了她的颈边。
“还不交出来吗?”剑士语气森然,“隐麟书院的邀请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