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毫不差。”元子肃很大方地承认了,并且和施煜站到了一处,“不过既然你敢站出来揭开这一切,想必也是做好了觉悟吧?”
随着他拍了两下手,又有三人站到了他身边,分别是手握长剑的周七、背挎鹊画弓的盛文耀以及一名用围巾遮住下半张脸的大汉。
“黄少侠,又见面了。”盛文耀如今的笑容里与当初江边别无二致,但却能从中读出明显的敌意。
“还是监视得不够严,竟能让他们和外界通信。”那大汉瓮声瓮气地对周七说道。
“都到这份上了,多说无益。”周七淡淡回道,“接下来呢?少爷?”
元子肃面沉如水:“自然是跟地上这些家伙一样……”
“打住!”吴穹打断道,“我们才三个人,你们那边可是有五个……”
他正打算采取一贯的嘴遁攻势、一边拖时间一边搞对手心态,冷不防身后近处传来一个阴沉又耳熟的女声:
“谁说只有五个人了?”
这声音入耳,听得三人顿时是头皮发麻,只听宋飞鸢下意识一声“闪”,三人同时以最快的身法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跳出一段距离。再看他们所站的原地,正有一名扎马尾辫的红衣女子持剑而立,从声音和那杀人放火般的眼神可以判断,她正是那天夜晚追杀赵紫颜之人。
此时的她没有戴面罩,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轻薄的面纱,隐约露出一张白皙的瓜子脸来,她双眉高挑,画着绯红的眼影,鼻梁纤瘦,美得很有攻击性。
“你们果然和袭击者是一伙的。”宋飞鸢望着元子肃道,“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将死之人,没必要知道。”红衣女剑士自认为那晚废墟一战,受了宋飞鸢之辱,是以认准了要他性命,身形一展,人与剑已齐至,直指他的心口。
与此同时,施煜和那围巾大汉也开始了行动,分别冲向了徐啸伦和吴穹,显然是要捉对厮杀。
“唐姑娘,谢兄,下手留点神。”元子肃好整以暇地道,“我不想弄出人命。”
“你果然是唐门中人?”此时宋飞鸢也已拔剑与其交战,对方的剑招以刺击为主,仍是快绝无伦,逼得他只能在反复招架之间拉开距离。然而那唐姑娘身形飘忽,宋飞鸢每退一步,她的剑尖便再靠近一分。这时她身份已被对方叫破,便也不再遮掩,不时运起家门秘传身法“罗针诡星步”,这门步法以奇门遁甲为基础,作战时视对手为中轴,按攻击和闪避的角度划分为休、生、伤、杜、死、景、惊、开八个方位,在不同方位采取不同行动便能收到不同的效果,可谓进退有据,往往能在出其不意之际令身形突然消失,再现身时却是从对方难以防御的“伤”、“死”等方位刺出致命一剑。
而宋飞鸢自白无患处学来的轻功名为“白鸟过河滩”,于滞空和长距离移动方面颇为出色,但在近身战上和“罗针诡星步”相比却有所不及,加上唐姑娘手中细剑耍起来轻若鸿毛,运转如飞,洒然无碍,直看得宋飞鸢几乎要眼花缭乱。剑尖织成一片细密的光网,将他团团围困,逼得他根本无暇还击,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手。他甚至一度觉得自己正被一大群毒蜂同时围攻,那蜂针上则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青莲剑法中,是否有能破解这‘剑网’的招式……”
宋飞鸢心念电转,所学剑术在脑中一闪而过,他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心态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从之前的焦急进入了一种近乎明镜止水般的境界。
对手的实力比自己高出有限,当以奇招破敌。
念及此处,宋飞鸢突然驻足阖眼,手掐剑诀,长剑微向前倾。
唐姑娘见状,还道是他有什么诡计,想引诱她正面进攻,索性将计就计,照着宋飞鸢面门虚刺一剑,未及命中,便又快步闪到了宋飞鸢身后的“惊”位。
这一剑,方才是实招!
只可惜,宋飞鸢比她多算一步,唐姑娘剑尖未至,他便已用出了一招稀松寻常的“苏秦背剑”,将长剑竖立,紧贴在背后。
唐姑娘这一剑运足了真力,势急难收,但也因此有着绝强的杀伤力,若是凡铁当可洞穿。可宋飞鸢却是早已将大半真气都贯注在了剑身之内,可以说仅在这一刻,这把从路边铁匠铺买来的剑,其坚韧度已是堪比上品利器。
在唐姑娘的剑尖落在宋飞鸢剑脊的瞬间,后者睁开了眼睛,手腕翻转,带着手中长剑在身后划了个半圆。
而令唐姑娘惊讶万分的是,她的剑尖却如同钉在了强力磁石上一般,被吸附在了宋飞鸢的剑身上,继而又被对方借势引导,若非她一直紧握剑柄,自己的剑险些就要被甩飞脱手。
宋飞鸢能想起这招“青莲剑法”中的“揽月”也算是福至心灵,这一式专擅在兵器交击时用剑上的“粘劲”化解对方劲力,因势利导,引进落空,与“捕风捉影手”乃至武当绝学“太极”都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连日来宋飞鸢与吴穹对练,相互喂招,在此式上已颇有心得感触,如今顺势用出,竟然奏效,实在是意外之喜。
将唐姑娘的剑引至高处,宋飞鸢突然撤去剑上粘劲,唐姑娘还未及反应,手中剑便像是被“抛”了出去,自己的双脚也跟着有了离地的趋向。宋飞鸢趁机斜胯扭身,一手抽剑回护、防止对方快速反击,另一手则借着转身之势、以手背打出了一记摆拳。
谁也没料到宋飞鸢这个剑士竟然还会动手打人,更没有人料到这一拳还竟然打中了。
这一拳命中时,唐姑娘的姿势正是伸手捉剑,以至于右侧半身毫无防备,待她突然感到右臂下侧肋传来剧痛时,却已是被宋飞鸢打得斜飞出去。
短短几个呼吸间,攻守之势迥然相异,元少爷不禁眯起眼睛,心里开始重新评估这个看似缺乏实战经验的高大剑士。反倒他身旁的周七却是露出一丝冷笑:“这下唐大小姐可要发火了。”
再看另一头,那戴围巾的大汉谢昂追着吴穹屋里屋外、上蹿下跳了半天,却始终连他一根发丝都没摸到,而吴穹也有意将他引到远离元少爷等人的地方,待他反应过来时,早就已经看不着江边的戏台了。
这小子始终和自己若即若离,只是招架躲闪,偶尔朝自己点出一指或推出一掌,却无甚威胁可言,也不知他是以虚招扰乱视线再伺机下狠手,还是压根不会攻击呢……
至于他的身法,实在是有如风浪中的一叶扁舟,摇而不翻,沉而不覆,无论自己使出多凶险的招式,他也能在看似千钧一发之际化险为夷。
照两人这么打下去……不,根本不能算“打”,因为这老半天了俩人连身体接触都没有。
那么,照两人这么周旋下去,就只能等其中一方内力耗尽,倒地认输了。
谢昂身有旧伤,功力大不如前,生怕自己先被耗光内力,于是他停止了追逐。
吴穹见他在路中站定,然后从腰间的葫芦里倒出了一颗药丸,一仰脖子将其咽下肚去,随即便有一股白雾自他口鼻缓缓喷出。
“嚯,这可新鲜了。”吴穹一副大开眼界的样子,“您这是烟瘾犯了?”
谢昂并不搭话,只见白雾越喷越多,最终如一层轻纱般凝聚、缠绕在他的周身,鼻翼两侧更是有两条丝带状的雾气微微飘摆,有如龙须。
看到这儿,吴穹突然想起些什么,脸色登时一变:
“‘鲛绡蜃雾’……你是‘九龙居’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