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冬柔輕歎,說道:「我看你縱便是會武功,也避不過我這一劍。」
「好利害的冬柔!」我心裡暗歎:「柔兒啊,妳又何嘗真要查出真相?」這時她已為我更衣完畢。我適時打了個哈欠。
「我要睡了。」我說:「妳留在房裡陪我好麼?」她點點頭。我故意避開她的目光,匆匆爬上床蓋上薄被。我不敢偷看她,祇聽到她輕輕坐在床沿木櫈和她細密的呼吸聲……。我慢慢地也進入了夢鄉。
矇矓中我又回到了南宮奇的理想年代。他左擁右抱,正在跟兩位美人話別。
突然房門砰的一聲被震得木碎紛飛,一條人影闖進來,「錚」的一聲拔劍破空,直刺南宮奇胸前。危急中迎兒挺身而出,雙掌翻飛,與對方飛快地對拆了三招。突然血花飛濺,迎兒悶哼一聲,倒退三步,以手捂腹,痛苦地倒在南宮奇懷裡。
迎兒動手點了自己幾處穴道,痛苦地喘息道:「少爺,我……我從來沒想過甚麼反元復漢。我祇想一輩子在你身邊……侍候你。」
「妳不能死!」南宮奇痛哭流涕,緊摟住迎兒,此刻恍似天地間一切都不重要了!
「迎兒,我為妳報仇!」南宮奇叫道,怒視那名蒙面人。
那人舉手在臉上一抹,現出本來面目,乃是個風度翩翩的公子,他竟是袁凌波的兄長袁凌雲。
「是你?」南宮奇怒叫道:「你為甚麼這樣做?」
「你投靠韃子,我這是大義滅親!」袁凌雲手一揚,劍光寒芒已至南宮奇額前!
「絕情天劍式?」南宮奇大駭。幾乎同一時間,我亦駭然驚醒,感到背心盡濕。
「原來我又造惡夢。」我看看四週,柔兒不知何時已離去。陽光透窗而入,一室皆亮。我這一覺睡醒,原來已日上三竿。
「昨夜甚麼事也沒有發生。」我有些懊惱,錯過了一次與柔兒温存的機會。但也很開心;雖然不是我本意,總算守了一次君子之禮。
「不知道她還回不回來?現在已是大白天了,總不成我倆……?」我心裡忐忑不安,最要命的是肚子開始咕嚕咕嚕地響。我餓了。有道是「飽暖思淫慾」,餓了果真再沒心思在男女之事,我忽然回想起書中故事:「袁凌雲不是南宮公婢子袁凌波的胞兄嗎?怎麼可能會刺殺他?我是在造惡夢。」我心念著那故事發展下去會如何,於是強忍饑腸轆轆,又從床枕下翻出那書。
那故事接下去大概是這樣的:
原來南宮奇在王府中住了幾天,某日收到通知,王爺要帶同一對新人出外巡察,順便邀請各來賓遊覽雲南風光。南宮奇便與二女商談,說道:「明日張教主邀我一起郊遊,定必有重要事情商討。說不定可能出事,我看……碧兒妳還是留下罷。」
「你別趁我不在你身邊,偷看人家韃子郡主。否則我不肯饒你!」段碧兒嚕囌了幾句,無可奈何地答應了。
迎兒抿嘴偷笑一下,清了一聲嗓子道:「少爺,待會兒迎兒先去郡主那邊打聽一下,若有甚麼消息,大家也好早作準備。」
「最好不過了!」南宮奇道:「但那郡主娘娘兇得很,迎兒妳要小心點。萬一她真要動手,妳便告訴張教主妳是我的人;張大哥定給點面子幫幫忙。」
迎兒答諾。到了張無忌新房門外,已聽得房內二人有爭議聲。趙敏在說道:「無忌哥,你現在練不成九陽功了。又不肯練我這套武功。你若遇上強敵怎麼辦?你可知我有多憂心?」
張無忌道:「這種害人的邪功,我決計不碰的!」
「甚麼邪不邪的?乾坤大挪移和聖火令的武功不也是邪門得很?既非少林、武當派的武功,便也算邪功啦!」忽然趙敏叱喝道:「誰?」原來迎兒聽得入神,不自覺地附耳貼在石門上。趙敏此時武功何等利害,縱是輕微呼吸聲也瞞不過她。迎兒心知趙敏如今武功非比尋常,不敢再偷聽下去,忙清了一下嗓子,嬌聲說道:「駙馬、郡主,奴婢送晚點來了。」
「進來罷!」張無忌回答。打開門後,迎兒見二人神色凝重,似有甚麼重大事情未能決定。趙敏命她放下晚點便要打發她離去。
迎兒向二人欠身行禮後,轉身便要離去。突然身後風聲急響,一股陰冷指風從天而降,蓋向迎兒頭頂。
「不可!」衹聽得張無忌急叫一聲。要救她已是遲了。
迎兒身形一矮,雙臂急翻,居然也是運指如爪,挫腰轉身,連擋趙敏三招,足下急退四步,背靠石門。
「九陰白骨爪?」張無忌愕然道:「妳是……?」
趙敏冷哼道:「想不到妳居然是古墓派的?」說時狠狠地瞪了目定口呆的張無忌一眼。那眼神似是妒恨地說道:「看你惹的情孽債!」峨嵋派周芷若當然不願讓本派弟子練九陰真經的武功,來人不是古墓派的還會是誰?
「張教主,我是南宮公子的婢子。」迎兒急道:「郡主切莫誤會!」
「南宮兄弟?」張無忌道:「妳既非古墓派的人,為何……?」他突然想起,九陰真經的武功另有傳人。他前時巧遇過的馮鐵匠不是也會使九陰白骨爪?
「鬼才相信!南宮公子好色貪花,妳要混到他身邊還不容易?」趙敏道:「是龍女或楊姑娘派妳來此地監視我倆?」
「不是的。」迎兒急道:「小女子家師與古墓派確實曾經有淵源,曾習古墓派武功,但並非古墓派門下……。小女子自小已侍候在少爺身邊,至今已十多年。兩位若然不相信,儘可留下小女子,再請我家少爺來此對質。」
張無忌道:「武林中人莫敢不認師門,想來這位姑娘也不敢如此說謊。」
「名門之後,果然不同凡響。」趙敏微笑道:「我還道妳是爹爹派來的奸細哩!」
「我家少爺擔心兩位安危,是故派小婢先行混進王府,伺機裡應外合。」迎兒從南宮奇聽來了一些事情,此時祇得加把勁誇張地說出來——南宮奇登時被形容成大仁大義的大英雄,如何千山萬水地趕到雲南,如何被五毒教埋伏,如何千辛萬苦逃出,再趕來赴會……。衹是不提段碧兒這一環節。
趙敏面上露出悠然回憶神情,回頭看了一下張無忌,說道:「我倆很感謝南宮公子和他幾位夫人在杭州相助之恩;若非南宮公子仗義相救,趙敏當時身在險境,豈能安然無恙至今。」
「少爺向來敬重張大俠是位重情重義的大英雄。能為張大俠効勞,他是深感榮幸。」
張無忌想起當日窮愁潦倒,黯然神傷。趙敏卻顯得十分開心,微笑說道:「請轉告南宮公子,小女子多有得罪,他日有機會定必報答。」
迎兒道:「實不相瞞,少爺派我來打聽一下,不知王爺安排明日出遊,有何緣故?」
二人面面相覷,搖了搖頭,表示茫然不知。
「這事我倆不太了了。」趙敏道:「爹派人送來新衣錦袍,祇說是明日出遊,但去何地及行程,半分也沒有透露。」
張無忌輕歎道:「張無忌今日身陷王府,已是身不由己。一切由人安排,實在無可奈何。」趙敏聞言默不作聲。
迎兒祇得告辭。
迎兒離開房間之後,心想雖然無功而還,總是聯絡上了。將來要救張無忌,也比較容易。正要回去找南宮奇,到了長廊轉彎處,突然一條人影從黑暗中閃出,飛快地點了她身上多處穴道,手法迅速無比。迎兒祇覺身中幾縷陰寒真氣,直侵奇經八脈,登時軟癱倒下。迎兒不知就裡,深怕身分敗露,不敢反抗。
「姑娘別怕!在下來找張駙馬爺。煩請帶路。」那人沉聲說道。
迎兒慌忙搖頭,裝作不明所以。
那人無可奈何,正要把她擊暈。忽然間有人嘿嘿冷笑道:「尊駕既然來了,又何必藏頭露尾?」
「哈哈!在下明教青翼蝠王,煩請敝教張……張無忌相見。」那人輕輕把迎兒放下,昂然站出來,闊袍大袖下雙手負後,神態十分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