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便是八月初四了,十方镇不宽阔的主街上摆起座阔气的擂台,修的比边上的楼都要高,街道上挤满了人,边上的酒楼早已被有势力的人所包去了,有凤五爷这样的,有甫伯雄这样的,也有富商,也有权贵,有看热闹的,有比剑的,而老板,便属于不同的一种人。
他一不比剑,二不看热闹,他仅仅是想吃酒,为什么不吃自己店里的酒,店都被凤五爷包下来了,酒早就被凤五爷的部下喝了个底朝天,他老板虽有珍藏,但又怎么忍心就那么喝了,好酒该留给好朋友,他正等风头过去了,好好和他的新朋友赵禹心好好喝一顿,便留下那酒。自己来这儿喝些便宜的货色,酒楼老板又与他好,便空出个靠擂台的位子,想让他便看热闹边喝酒,老板却没那么多闲心,只是自顾自的吃酒。
到了晌午,人们都开始用饭了,擂台也渐渐安静下来。老板也有些饿了,心想酒也吃了不少了,便准备回客店去。他刚走到楼梯口,迎面上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个老头,个子不高六尺挂零,身着紫色薄衫,腰悬紫鞘长剑,一张黑脸,一对大眼,脸上的很干净,有些侠气。老板认得,也是老熟人了,来者正是江南第一剑,九凤庄的庄主竺庭平。老板慌忙让开路,道“竺庄主,好久不见。”
听到有人叫他,竺庭平一抬头,这才看见老板“老郑,好久不见啊。”他快上两步一把搂住老板“去你店里没有看见你,不想在这里看见了,凤冷那个老家伙,居然把你家店包了下来,要不哥哥我还住你们那儿。”
“庄主厚爱了。”老板道。
“老友重逢,咱们得开怀畅饮一番,来来。”竺庭平拉着老板的手往楼上走,上午是已有几个下人早早占好了座位恭候他竺庭平,竺庭平和老板就坐,不一会儿桌子上便摆满了酒菜“老郑,我们俩可十年没见了。”
“是啊,我们上次见,你竺庭平剑扫江南数位高手,得了江南第一剑的名号,震动天下,我老郑猥猥琐琐一个老头,只能苟且于这小镇之上,想去探访各位老友,又嫌弃自己寒酸,故此未曾探访老哥哥。”郑老板道。
“哪里的话。”竺庭平道“我第一次来这里,你老郑便开了店,你我一见如故,咱们俩情义多少年了都,身份什么的能隔阂你我二人吗?少扯,哥哥我先饮三杯,渴死我了。”
“我孤独一人吃了一上午的酒了,哪里吃得下了,哥哥你年岁大了,也少吃些。”郑老板道“我店里还有事儿。我先走了。”
“你敢走?”竺庭平不悦道“我又不是没去过你店里,连只老鼠都看不见,那凤冷和他带的人都在对面酒楼,你哪儿来的事儿,坐下,被我抓住还想跑,喝不动,也得喝。”
老板无奈,只得陪竺庭平喝了几杯,每每想走,都被竺庭平硬留下,也罢,老板便在这儿用了饭,便和竺庭平叙起了旧。
日头渐渐西移,人们大多用好了饭,擂台处也渐渐热闹起来,竺庭平是个练剑之人喜好看这些,便边吃酒边看起了热闹,老板不喜欢这些,便自顾自的吃些花生水果什么的。
俩人都挺安静的,竺庭平边看边摇头,觉得这些剑客用剑真的没什么好看的,过于平常。这擂台的规矩,是连胜十阵者,便可以挑战已成名的江南江北的二十大剑客,若本人并未应战,也无其他人应战,则取而代之,若有他人应战,胜者同上。凡是败者便不可以再登上这座擂台,十年之后再来挑战。
竺庭平看了数十阵,并无一出类拔萃之人,老头子看的闹心,都要睡着了,突然,擂台上登上一青年,浑身素白,头上还带着孝巾,他一登场,便引得在场观众呼声四起,似乎他是什么大人物,老人瞬间感了兴趣,提起精神看此人斗剑,这个年轻人可不简单,连胜七阵,没人在他面前能走过十五个回合,竺庭平也是大吃了一惊,连忙拉来了老板,问道“老伙计,你可知道他是谁吗?”
“谁啊?”老板一脸茫然不知道竺庭平在说什么。
“就是擂台上那个小伙子。”竺庭平一指擂台道。
“哦。”老板恍然大悟“这是凤五爷的外孙,已故陆爷的高徒。”
“哦哦,怪不得我觉得他的剑法既有陆子涵的章法,又有凤老五的霸道呢!”竺庭平赞美道“真是英雄出少年。”他夸了两句,他突然想起老板那句“已故陆爷”猛然问道“什么,陆子涵死了?”
“刚刚过世。”老板叹了一口气。“死于非命啊。”
“怎么回事?”竺庭平不像甫伯雄野心勃勃对江湖动态十分关心,他平时就和正常的老头没什么区别,很少过问世事,外加陆子涵刚刚过世,他不知道也正常。
“外界,都说是陆爷的三徒弟将他谋害的。”老班道。
“什么!”竺庭平大吃一惊“嚯,他陆子涵为人不错,没想到收了个畜牲做徒弟,临了临了遭遇如此不幸,好生可怜,凶手可正法了?”
“还没,这凶手前些日子潜到了十方镇,差点被抓住,又杀了凤冷的徒弟龙沛,这才捡了条命,不知他现在跑到哪儿去了。”
“好厉害啊。连凤老五的徒弟都能杀。”竺庭平也十分诧异,按说那龙沛也不是简单的人,能把他杀了,这个畜牲想必也很难对付。“好可怜啊,他陆子涵老好人一个,江湖上也没什么仇人,不想晚年却害在来自己人手里,可怜,可怜啊。”他又看向擂台,此时那个张影坤已连胜八阵,威风的不得了。天色渐晚,擂台也不能斗剑了。老板拜别竺庭平,先去抓了些药材,之后便回了自家的客店,见凤五爷的人还未回来,他就想先去后屋给赵禹心送点吃的。
赵禹心正靠在枕头上小憩,老板轻轻把他唤醒,赵禹心见到老板拿来了饭,十分开心,老板让他用了饭,见他精神很好,老板也很是开心。院子里传来了马匹的声音,老板知道有客人来了,便辞别赵禹心去照顾生意去了。
老板出了门,到了店楼内,见柜台前站立一大汉
身高八尺,背挂双钩,一身镔铁甲,坦露左肩,披头散发,皮肤黝黑,一脸凶相,好似百川争锋五岳相撞,青筋暴起,大浓剑眉,刺猬般的胡子,脸上一道长疤贯穿左右,真凶神恶煞,下半身裹一张虎皮裙,挂一条狼牙棒,旧草鞋油的发亮却还不算破,一身的尘土,看起来是远道而来。
老板未曾见过此人,不觉心中好笑,心想哪里来的野人,老板对他道“阁下,此间已被包下来了,不纳新客了,客官您请别家吧。”
“此间可是当朝兵部尚书凤大人所包下来的?”那人问道,听声音粗里粗气的,倒是符合他这副尊荣。
“正是。”老板道“阁下可是凤大人的朋友。”
“我是他二徒弟,某家姓石双名仲卓。俺师傅安排某在此间等他。”那人道。
“原来如此,那便好了。”老板道“凤大人待会儿就能回来,您稍安勿躁。”
石仲卓是卢龙生人,有一半蒙古人的血统,当初拜在凤冷门下,习得一对钩,一根棒的绝艺,落户于山东,做一个把总,平日欺压下属,没少捞油水,因为京中有老师凤冷身居要职,倒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
可最近朝廷派来一位新总兵,这个人准备收拾他石仲卓,他的得到了风声想找老师帮忙,早就启程来寻找老师,事儿赶上了事儿。凤五爷昨日才散出去消息要唤他们来,今天他便到了。
天色渐晚,凤五爷也带着人回来了,今日外孙连战连胜,他脸上也算有了些笑颜。可他一见石仲卓便把脸沉了下来,他打心底不喜欢这个徒弟,当初刚见他的时候觉得他纯朴老实,便收他为徒,没想到如今,他石仲卓浑身都是世俗气息,外加相貌丑陋,极其邋遢,本性毕露,凤五爷更加讨厌他了。
“师父,你可算回来了。”石仲卓赶紧走到凤五爷面前,跪在地上磕头“不肖徒弟石仲卓拜见师傅。”
“起来。”凤五爷见他那副样子更加不舒服,眉毛都快皱到一块去了。“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徒弟思念师傅,怎敢晚来。”石仲卓“另外还有件事,不知师傅可否借一步说话。”
“借个屁!”凤五爷气的够呛“你定是惹了什么麻烦,否则就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还能想起来你师傅我!”
“师傅,不是。”
“不是?”凤五爷道“你三师弟昨天刚遇害,你又来气你师傅我吗?你想活活为师逼死吗?”
“不是,师傅,什么,师弟,他怎么了”石仲卓始料未及,舌头也迟钝起来。
“你师弟被人杀了。”凤五爷把剑抽了出来“你这孽徒若真是想你师傅了倒好,你若是惹了什么麻烦要我解决,我先一剑把你剁了!”
“师傅,我。”石仲卓急得满头大汗,心里也十分害怕,他师傅当年杀人不眨眼,他也是见识过的,他是真的害怕他师傅一激动把他给杀了,想说的事情没法说,突然没话了,这给他急得,幸亏张影坤替他打了圆场。
“外公,程叔叔远道而来,您何必对他发那么大火,您刚失去一个弟子,又受了伤寒,可别再把身子气坏了。”
“唉。”凤五爷想要说些什么,却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旁边的官差赶忙扶着他到房里休息,他临走时不忘告诉石仲卓,要他一会儿去他房间找他。
老板就在一旁看着这出闹剧,不由得好笑,照顾完了这些人,他又去后屋照顾赵禹心,不忘对他讲了这段笑话。赵禹心也笑的很开心,两人聊了很久,快半夜才睡下。
次日,风和日丽。
擂台上,张影坤已连胜十阵,赢得了挑战南北十剑的机会。台下的蒋英华与徒弟唐莫里十分好奇,张影坤会挑战谁呢?
“诸位”张影坤冲着四面一抱拳“我张影坤,自幼拜在江北第三剑陆子涵门下,师傅对我的恩情好比再造,传我剑法,教我做人,他老人家的恩情我这一生没齿难忘。”
竺庭平在酒楼上喝着小酒看着擂台,他很好奇这张影坤接下来要说什么,而张影坤接下来的话,对得起他的好奇,也足以让他惊奇。
“在他老人家生前,小可便要与他的爱女喜结连理,可惜,婚事就在眼前,他老人家却被我那不肖的三师弟所谋害。我张影坤难受啊。原本亲上加亲,却没想到。”张影坤说到这里不禁哽咽,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而台下的蒋英华却感觉到了不对劲,不出他所料,接下来,张影坤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震惊了“我觉得,江北第三剑的名号,与其交给别人,不如还回到我弈剑馆手里,所以我想代他老人家做这江北第三剑,也算是把本属于我弈剑馆的东西保留下来。因此,在下想挑战的是我已故去的师傅,可如今斯人已逝,不肖徒弟代我师傅做这江北第三剑,若有能人想要取走这名号,您请自便,不过,我张影坤可不会随意把这名号送给外人。”
众人沉默,擂台,酒楼,街道,鸦雀无声。
“好小子!”竺庭平心中道“和他外公学的,哼哼,臭小子,你这么年轻就敢说出这么多大逆不道的话,真是胆大,多亏你外公你父亲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否则这要是人群中随便有个真性情侠客,你怕是早就下来了。”
“放屁。”
两个字,不雅,却很有力度,宛如一对耳光,狠狠打在了他张影坤脸上。
“骂的好,有好戏看了。”竺庭平唯恐天下不乱,乐呵呵的喝酒看热闹。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出声音的地方,那里站着一对师徒,师傅绷着脸,看得出来十分生气,却并没说话,而边上的徒弟却面色通红,暴跳如雷,那样子恨不得把擂台上的张影坤吃了一般。
“谁?”张影坤把目光撇向了声音的那个方向,却吓了一跳,大师兄!可他没想到的是,说话的并不是他大师兄,很快,大师兄边上的一个少年便大声喊道。
“弈剑馆传人,唐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