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字吐出的不止是字，还有血！
满嘴的血，从喉咙里溢出来。
铁马看着，也听着，可听到这两个字之后，他已悲痛地闭起眼眸。
毕竟他实在为对方的遭受的折磨而感到难受，也因认出对方的身份而倍感愧疚！
而一丈八不但不感难受，相反还极为愉悦地说：“铁帮主想必已认出他是谁。”
铁马睁开眼，伤感地说：“我的确认识他，他叫林贵人。”
跪伏在地上的人听到铁马喊他的名字，浑身登时抖了一抖，然后浑身紧绷，脸色僵硬。
一丈八似乎很满意看到铁马这幅表情，他冷笑着说：“他原先是游龙帮的管事，也是早年跟随铁帮主打拼的骨干之一。”
铁马绷着脸，瞪着一丈八说：“可他是个不擅拳脚兵器，更是个没有武功天赋的普通人。”
不懂武功又不擅的拳脚的人，自然对抗不了一丈八这等会武功的人。
“但这并不妨碍我要报复他！”一丈八振声高喊！
这句话无疑已说明，林贵人就是当年在城门口差点打死一丈八的人！
只是铁马语调肯定地说：“我认识的林贵人绝不是一个会欺负弱者的人。”
一丈八沉声质问：“铁帮主是说我在撒谎？”
铁马反问：“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难道能打死一个会武功的你？”
一丈八再度冷冷发笑：“当然不能。但铁帮主总该知道，林贵人是个有钱有势的富人。”
一个有钱有势的富人一向都会请护卫以防不测，这个道理谁都懂，只是这跟一丈八当年的遭遇有什么关系？
铁马直接问：“你是说，打你的人是他的手下。”
一丈八笑容逐绽厉色，盯着铁马说：“严格来说，也是你的手下。”
铁马明白了，但是他很清楚林贵人的为人，于是说：“可是林贵人在游龙帮只负责处理些杂物和生意上的事，钱不是他的，人也不是他的，所以他算不上有钱有势。”
“那么游龙帮能在西京七条古街将生意越做越大，难道不是林贵人的功劳？”一丈八戏谑地端详着铁马，“想必铁帮主是知道的，只是看错了林贵人这个人。”
铁马始终不信，冷漠地反问：“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当然不知道。”一丈八说着视线一移，“但有一个人却很清楚。”
铁马顺着一丈八眼神望过去，这才看向一直站在一旁沉默的草上飞。
铁马说：“他说的是你。”
草上飞无辜地耸肩：“现在就算我说我不知道，你肯定也不信。”
一丈八则顺着话说：“毕竟你已不是游龙帮的人，所以你也没必要在为铁帮主说违心的话，卖自己的命。”
铁马注视着草上飞，眼神里依旧是坚定的信任。至少他还是将草上飞视作朋友，是不会背叛自己的人。
但事实是否真的如他所想？
如果草上飞是值得信任的朋友，为什么他不早点告诉铁马，辞岭南在林中等着他？
如果草上飞从不欺骗隐瞒朋友，为什么他在铁马和辞岭南决斗时没有现身，反倒是在决斗之后才出现？
所以这不禁令人猜忌，草上飞在这个期间是否已经回城，并将铁马即将回城的消息告诉一丈八，然后又出城去找铁马刻意让其卸下警惕。
以便将其送进一丈八精心设计好的陷阱！
这一刻铁马其实心中已有答案，但是他还是不愿相信，因为他坚信草上飞是绝不会做这种下作勾当的！
可就听草上飞委婉地解释：“你一定记得刚认识我的时候，我只是个小混混。”
铁马勉强保持镇定，说：“我记得。”
草上飞接着说：“那么你也明白，像我这种小混混是不懂怎么赚钱，可却非常懂花钱的。”
铁马黯然地低头，语气低迷地说：“我明白。”
草上飞不在笑了，他忽然很平静地告诉铁马：“所以我总是会很缺钱花，会交各种朋友，尤其是有钱的朋友。”
铁马抬起了头，但脸色已苍白一片。
他说：“比如林贵人。”
草上飞再度笑了，但很苦涩。
他说：“就做生意这一点而言，林贵人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一丈八也赞同地做出点评：“而一个生意人不仅需要一个好的生意头脑，还很需要一副令人一眼看上去就很端厚老实的相貌。”
铁马看向跪在地上的林贵人，言语苦涩地说：“只因见过他的人都觉得他很好骗，总想从他身上占便宜。”
一丈八大笑起来：“铁帮主一语中的。可是人们总会忘了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也记不住无奸不商这句话。”
铁马说：“记得当初我初次遇见林贵人时，对方还不过是给酒楼老板当管账的掌柜，是个见人就点头哈腰，满嘴道理说的头头是道的穷人。”
林贵人听到这些话头更低，匍匐在地上的身子骨也打起颤。
而草上飞不感认同，他微微摇头说：“不。要知道有句古话说的就是人虽穷，志却不穷。”
林贵人那按着青石地的十指刮过地面，在残留的血迹里握紧了拳头！
铁马悲悯地看着林贵人，轻声诉说：“不错。当年的林贵人虽然穷，可靠着毅力和耐力，凭着口才和令人刮目相看的头脑，就已将酒楼生意做的水涨船高，银子也可称得上日进斗金！”
草上飞也看着林贵人的后脑勺，不屑地说：“所以他富的很快，但心性也开始变得很反复无常。”
一丈八突然一脚踩在林贵人的脑袋上，嚣张地说：“比如他开始厌弃家中人老珠黄的原配妻子，开始不断纳年轻貌美的小妾。”
草上飞补充说：“不仅如此，他还嫌弃家中矮小的破房子，花大价钱买大宅子和佣人丫鬟。就我所知的林贵人不但花钱如流水，顿顿山珍海味。还变得嚣张跋扈欺负起了和他曾经一样穷的穷人！”
这世上曾经有多少人在年少时对自己说过，告诫自己不要变成当初自己最恨的那个人。
可命运是否是注定的轮回？
最终被恶人欺压的善人还是变成了当初自己最憎恨的那个人。
“不错！我变了……”
林贵人如一只狗被人踩在脚下，低着头忏愧般地喃喃自语。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混着血滴答落下，他已羞愧到不愿活下去。
但铁马却坚定地说：“可我曾经就对你说过，我从不施舍穷人，尤其是没骨气的穷人。”
这句话说的很坦然，也令林贵人陡然怔住。
他的身躯开始颤抖愈发厉害，喘着粗气想要抬起头去看铁马一眼。
但一丈八踩着他后脑勺的那只脚掌没有移开。
而是重重跺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