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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恭敬地将肩上的人放下,然后替他扶正身体,将手摆在椅子的扶手上,甚至从衣柜里找出条干净的毛毯,盖住他的双腿。

原来这人就连动都是不能动的,形同瘫痪的废物。

不过他的嘴还能动,而且一开口,就透着从容不迫的威严:“他睡着了?”

心悦君从床上站起来,站在一旁恭敬地回答:“迷魂香点了一夜,他已经睡去了。”

她说完,老人便会意地看向一旁的蜡烛,然后目光又移向桌上的食物,盯着酒壶微微眯眼。

这个动作令心悦君的手指微微一晃,但很细微,所以没有引起两人的注意。

这时坐在椅子上的人又问:“你看看他如何?”

他问的是老人。

老人闻言这才走向软塌,俯身细细端详着床上熟睡的许海青。

他看的很细致,先是从脚开始,然后到大腿,接着看腰、胸膛、手臂、脖子,最后仔仔细细地审视着那张男生女相的脸。

“他很好。”老人看着,说着。

“哪里好?”椅子上的人问。

“天生罗汉骨,血气通畅,骨骼韧而坚,纵使已经过了练武的年纪,可依旧是块绝顶的好材料。”

“那相貌呢?”

“诡异,但可谓是举世无双。”

“咯咯咯……”

椅子上的人笑了,但笑的像收紧的风箱般难听,可极为得意:“如若这幅身躯和这幅相貌到了我身上,那一定会更好。”

老人慢慢地颔首,目光依旧如鉴赏宝物般看着,同时说着:“但,过程会很痛苦。”

椅子上的人闻言眼眸一凝,笑声立时停止,他问:“有多痛?”

“痛入骨髓。”老人扭头,旋即直起身,“他中了药量很足的迷魂香,因此换骨换血时可达止痛的效果,但你却不行。”

椅子上的人直接问:“为什么不行?”

老人沉稳地说:“因为你的身体太过脆弱,如果用迷魂香迷昏你,可能不出一刻时辰,你就会直接睡死过去,也永远不会醒。”

椅子上的人反问:“那怎么办?”

老人突然看向他,目光透着玩味的深长意味:“你得熬,熬住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

椅子上的人信誓旦旦地回答:“这一点对于我来说很简单。”

“非常简单。”老人附和,“你幼年时为了躲避杀手的追杀,曾经在大火里熬过一个时辰。皮肉被烧焦,头发被烧光,肉被烧熟掉下来,这便是常人不能忍的痛苦。而你都忍住了,并且还活了下来。所以一回生二回熟,你一定能熬过去。”

椅子上的人被这番话刺激的眼眸发狠:“那还等什么,马上动手!”

他说完这句话,浑身仿佛生出了一股怪力,那只瘦弱的胳膊扯住盖在身上的衣衫,竟生生地撕裂。

面具也反手扯下!

而露出的肉体着实令人毛骨悚然,他的上半嘴唇是烂的,脸颊布满黝黑发紫的筋络,胸腔中央有个空洞,皮肉边沿已经呈焦黑色,就连内里蠕动的器官也清晰可见。

这本该是具受尽折磨的躯体。

不!更应该说是尸体!

可他是活的,他还活着,苟延残喘,眼眸如狼似虎直勾勾地盯着,床上那具令他垂涎已久的新身躯。

老人于此时已将木箱放下,打开后将比之桌上的食物还要繁多的器具拿了出来。

刀子、钩子、针、小锤、木凿等等,他将其一一慢条斯理的摆放好,然后扯住桌布一把将桌上所有食物统统掀翻,然后抱起椅子上的,那名在十几年里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八皇子‘许海青’,将他放在了桌上。

桌子很大,足够容纳两个人。

接下来老人正打算抱起许海青,可刚伸出的手紧跟着一顿。

他停下不是因为人醒了,而是觉得奇怪。

躺在床上的许海青浑身发红,就像是一只被放在蒸炉上架烤的猪,皮肤流淌着汗液,眉头紧皱,似乎在承受着某种不可言喻的痛楚。

老人觉得很奇怪,于是将手放在许海青额头上,手背顿时就察觉到一股诡异的滚烫!他迟疑地放下手,触碰到柔软的床褥,立刻就又感觉到这张床居然比人还要烫!

他一惊,随即抬住床板一掀,接着整个人如惊弓之鸟吓地倒飞起来!

床下有人!

而且是个看上去邋遢落魄,浑身恶臭难当的老头!

“你是何人?!”

老人怪叫一声,蹲在梁上如临大敌,手也猛地高举起来。

床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老莽!

此刻他双唇泛白,额头渗着豆大的汗珠,人躺在床下双手托举着许海青的脊背,竟是一语不发。

他俨然已经到了传功至关重要的关头,所以一句话也不能说,因为一说就会泄露含在口中的气,从而导致传功前功尽弃!

可梁上老人的眼光是何等老辣,他一眼就看出这两人是在传功,并且到了最为紧要的关头!

如果此刻有人突然打断他们,这两人定然会身死当场!

不过老人在想通这些事后却没有直接出手,反倒是从梁上跳下来,然后阴恻恻地凑近老莽审视起来。

“寻常人传功不过半刻时辰,十年二十年的功力恐怕就悉数传完,但是你……”老人笑意阴森,“我观你一身筋骨比之练武之人要更盛,内力激发至此竟烫如沸炉,可见你这一身内功世间罕见。正好,我现在就将此人的罗汉骨与阴阳相移花接木,转到他身上。”

他看向桌上的八皇子笑着,老莽的眸子也不自禁看过去。

桌上的八皇子原先还惊的一动不动,可听完老人的话,不但放松了身心,精神也更为兴奋,然后朝着心悦君招手。

心悦君凑近躺在桌上的八皇子,听着他亢奋地说:“只要我换了他的骨相,以后我就能让你体会做女人的乐趣,你开不开心?”

心悦君低垂着眼帘,声音颤栗地回答:“开心。”

八皇子听了似乎更为高兴,他继续说:“我和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本是官宦之女,出身名门,可我杀了你父亲,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心悦君摇头,低迷地回答:“不知道。”

“是啊,你当然是不知道的。”八皇子眼神陶醉地注视着心悦君挺立的胸膛,“其实不过是我太爱你了,可你父亲不肯,他怕我,他躲着我,他甚至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他激动地瞪着心悦君,笑声古怪地继续说:“于是我杀了你父亲!杀了他,我就可以将你永远留在身边!”

他激动地说出心声,可突然又从激动变作痛苦:“可天公不作美,让我那狠心的亲兄弟找到机会,害的我被一场大火烧的面目全非。我虽然活着,可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所以我知道你一定是不肯嫁给我这样的人守活寡的。但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你,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活的这般痛苦,其根本是我太过爱你,爱到发疯、爱到发狂!你知不知道?!”

心悦君越听越胆寒,浑身发着抖说:“我知道,你爱我。”

八皇子听到这句回答,那双凹陷的眼眸居然流下一行浊黄的眼泪,嗓音也哽咽起来:“对啊,我爱你。所以我养着这个替身,就是为了将来和你在一起!可是我明白,你越长大你就会越渴望男人。所以我将你捧成红遍整个西京的花魁,让所有男人和你共度春宵,为了让你不在寂寞不在孤独,好让你能安心等到我脱胎换骨的这一天。你明不明白?”

心悦君痛哭了起来,花容凄楚地回答:“我明白。”

八皇子也哭了。

他将心悦君的哭泣视作是终于熬到头的喜极而泣,可却不知,心悦君哭泣是因为她被眼前这个青梅竹马残害一生而悲痛欲绝。

她恨不得杀了他。

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可在这个世界,女人如猪如狗,如货物般被男人换来换去,从来都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这也许就是那句,自古红颜多薄命的来由吧。

但话已至此,老人也将桌子拉近到床边,好让八皇子和许海青躺在一起,而后也方便自己动刀换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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