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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夫微微挑眉:“可这一路你一直背对着我站在船头,从没看过我划船。”

铁马再度摇头:“看人划船功夫好不好不能看人。”

船夫不解地反问:“那看什么?”

铁马笃定地说:“看湖水。”

船夫迟疑地重复:“湖水?”

铁马决绝地说:“对。船夫撑船大多都会用上借力打力的巧劲,但这股巧劲在水流里根本不能维持,所以船夫就得不停地撑船,才能让船不断地向前。”

船夫点头:“你说的一点不差,只是这湖水有什么关联?”

铁马说:“我注意到湖水里的巧劲不会散。”

船夫自信地说:“这只能说明我的力气比较大,巧劲保持的久。”

铁马当即反问:“那你还记得自从我上船后,这一路你将竹撑探入水底几次?”

船夫摇头说:“我不记得了。”

铁马则果断地说:“但我记得,你一共撑了两次。开船一次,停船一次。从甜酒巷到画堂街的水路,中间不但要过桥洞,有时还要拐个弯,试问谁能仅撑一次竹撑就将一艘小船从这条街推到另一条街?”

船夫闻言登时怔住,也陷入沉默。

铁马继续说:“你说不出,那就我来说。你从开船时就将巧劲推到水波之下让其自行流动,就如同暗流一般连绵不绝地推着船直到尽头。”

船夫不禁拍手称赞:“没想到你竟这么细心,只是这和我习惯用笔依然没有关系。”

“有,关系还很大。”铁马指着船夫的手说,“你刚才握竹撑的手势和握笔一样,而且这手‘推水回浪’的功夫本就和书法原理相通。”

船夫看着铁马目带激赏之色:“看来你不止懂杀人,也很懂武功和书法。”

铁马简略地说:“什么都懂一点,才不至于被人蒙在鼓里。”

船夫闻言略有所感,但稍稍停顿就说:“可是有一点你恐怕永远也不会懂。”

铁马疑惑地问:“我不懂什么?”

船夫神秘一笑,缓缓地说:“女人心。”

铁马听到这三个字整个人已怔住,内心也联想到十里柔死在自己怀里的模样。

这一刻他失了神。

但船夫的声音突然像是惊雷般震起:“破绽!”

铁马闻言登时惊醒,并且下意识五指发力想要握紧刀柄!

可便是这一刻,船夫突然笑了,举起了手。

只是他举起来的不是竹撑,而是刀!

可刀是哪来的?

铁马也惊疑,只是他惊疑的不是对方怎么突然举起了刀,而是他发觉对方握着的竟是自己在熟悉不过的一把刀。

属于自己的刀!

森寒的刀刃被握在船夫手里,冰冷的雨拍在刀身上叮咚脆响,雨花迸溅着飞露。

铁马无比惊骇,更不解。

方才不过短短一刹那晃神的功夫,对方竟能在一瞬间悄无声息地夺走自己手中的刀。

这期不说明此人的功夫已达神鬼莫测之境!

船夫笑吟吟地说:“你实在不该分神,分神的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铁马只能沉默,因为这时候对方的说教他只能乖乖听着。

毕竟在江湖里,败者从无资格辩驳强者,而且就算败者想辩驳也没机会!

因为败者已死!

所以铁马只能看着,落寂地低头。

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败,也是从雪巅出山入世以来的第一败。可他没有死,而且还活的好好的,甚至能听到高手对他的训诫。

可他却感到活着就是耻辱!

铁马终于开口:“你应该杀我。”

船夫语重心长地说:“杀你很容易,一个失败的人有死的想法也很容易,但能在失败里活着却不容易。”

铁马明白这番话的道理,因为他的确已感受到羞耻活着的滋味,也认为败者根本没有理由活下去!

而船夫则继续说:“现在你感觉到的失败,恰恰就是辞岭南、一丈八,还有宁愿断手也不愿意活的蒋幡,以及为情而死的十里柔的感受。”

铁马持着伞沉默,渐渐体会了败在自己手下的那些人的感受。

辞岭南在林中战败,唯一的要求就是死,因为他忍受不了屈辱地活着。

一丈八在怀古街战败,哪怕被义兄弟割断关系也不承认自己的过错,是因为他想要有面子的活着。

而蒋幡之所以宁愿死也不愿活,就是因为他在自己的手下面前战败,明白了即便活下去也会被人瞧不起的感受。

至于十里柔,她是死于自己的嫉妒。毕竟女人的攀比心,有时候哪怕是死也要继续下去的。

所以死,对于以执念而生的人而言,无疑是种最好的解脱。

此刻船夫举起醉里刀端详一阵,啧啧称奇说:“说实话我实在不明白。”

铁马问:“你不明白什么?”

船夫闭着一只眼,打量着刀身是否平直,同时说:“我承认这把刀的确是把好刀,可比起余泊舟的天阙却逊色许多。当然不止是刀,你这个人也根本不能与他相比。”

原本握刀的手握成拳,铁马苍白的脸色渐渐浮起愤怒的红。

他沉声问:“你见过我师父?”

船夫闻言睁开眼,眸子移向铁马:“见过,不但见过,我还跟他比试过。”

铁马眸子微凝:“谁胜谁负?”

船夫登时露出微笑:“他没出刀。”

铁马整个人骤然惊讶,他脱口而出:“不可能!”

一名刀客如果在对决的时候没出刀,只有一个原因。

他没机会!

铁马再度慎重地打量着船夫,这世上如果有能战胜余泊舟的人,那恐怕只有一个。

于是铁马非常确定地说:“看来我输在你手里不冤枉。”

船夫一听就来了兴致,他问:“听你这么说,你似乎已认出我是谁?”

铁马点头:“这世上唯一能战胜我师父的人,只有一个人。”

船夫饶有兴致地问:“谁?”

铁马盯着船夫认真地说:“笔仙。”

笔仙点着头说:“看来我瞒不了你。”

铁马面色冰冷,直接说:“你也不像是来故弄玄虚的人。”

笔仙了当地说:“我只是来提醒你一件事。”

铁马恭敬地回答:“还请指教。”

笔仙神情忽然端正:“我是来告诉你,你已不用再练余泊舟传授给你的‘断情决’。”

铁马狐疑地反问:“为什么?”

笔仙目光真诚地看着铁马,也诚实地告诉他。

“因为你曾为情斩断天阙,再也不是绝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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