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祝君寒看了一整夜的公文。
大离朝廷要迁都到河阳城,实际上就是逃难。凉国入侵,大势已经不可阻挡。
可是这河阳城近来越发怪诞,且不说有一个深不可测的顾大佛爷,连夜里的恐怖现如今都有入侵白昼的趋势。
这几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夜中有恐怖的存在交手了。那种恐怖的威压,让祝君寒知道现如今自己有多渺小。
“不知道那位顾大佛爷露出底细,能不能抵抗。”
祝君寒揉揉额头,想了想日子,忽然记起了今天是林牧弈爱妻的头七,自己要去祭拜。
林牧弈当日带着妻子来河阳城,就是为了寻找朔州八奇治病。只是因为祝君寒的缘故,第一天就和顾大佛爷对上了。
祝君寒和林牧弈二人出手,都不是顾大佛爷的对手。后来还没等林牧弈去寻找朔州八奇,他的妻子就是撒手人寰了。
今天是头七。
收拾了一番,祝君寒穿着便服,骑着马出了门。
到了林牧弈居住的宅子,里面空空荡荡的。祝君寒往里走去,最后看到了坐在正房门口一脸憔悴的林牧弈。
自从妻子死后,林牧弈就驱散了所有闲杂人等,只留下自己再守着妻子最后一段路。
七日七夜,林牧弈没有合眼。只是守着屋中的尸体,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怎么好好的,就忽然生染怪病,就这么死了呢?
林牧弈靠在门上,泪已经流干了。
“林兄,唉!”
祝君寒不知道怎么劝,说道:“不管如何,也已经如此了。今天是令阃的头七,该置办灵堂了。都说头七是回魂夜,令阃要是回来看到你如此,也不会放心的。”
令阃是对他人之妻的敬称,林牧弈的妻子其实叫青儿。
“青儿......没死,还没死。”
林牧弈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念叨两句之后清醒下来,又摇摇头道:“哦,原来已经走了,我怎么恍惚觉得她还在呢。好像我这么叫一声,她还能答应呢。”
祝君寒默然。
眼前这位真的是一个痴情人,除了青儿以外,就没有过其他女人。
可别忘了,林牧弈在大离京师闯出了天大的名声,号称是刀中君子。投怀送抱的女子数不胜数,甚至还有朝廷高官纳婿,林牧弈都不稀罕。
但这世间哪有永远完美的事呢?
祝君寒叹了口气说道:“我让人来置办灵堂吧。按照河阳城的习俗,还要请神功戏班唱上一整晚,为令阃招魂纳福。”
林牧弈垂下头,说道:“灵堂的事情,就拜托祝兄了。至于唱戏就算了吧,青儿生前喜欢安静,不爱热闹。如果她真在头七这天回来了,就让她安安静静的来找我说说话。我怕唱戏的声音太吵闹,惹恼了她,她就不来见我最后一面了。”
祝君寒点点头,知道林牧弈此时已经有点魔怔了。但二人伉俪情深,这样的事情确实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
于是祝君寒差人去置办灵堂,备好棺材纸钱。虽然没有请神功戏班,但还是请了道士、和尚在白天做了法事。
忙活了一整天,这才算完事。
天色将晚。
林牧弈恢复了一点精神,对着祝君寒拱手道:“多谢祝兄今日操劳,这本是我的事情,真是惭愧。”
“你已经够神伤了,休养一下吧。”祝君寒说道:“应当注意身体才是。”
“祝兄,大恩不言谢。等我处理好青儿的事,我就再战那顾大佛爷,把当日折掉的面子找回来,斩了那妖人,给你出出气!”
祝君寒知道林牧弈是心灰意冷的,劝道:“好,到时候你我一同去。不过你可得保重好身体。”
“我知道。天要黑了,要宵禁了。祝兄早些回去吧,今天是头七,我为青儿守灵。也许今晚,青儿真的会回来呢。”林牧弈说道:“我还有太多的话没说呢。”
“那我先告辞了。”
祝君寒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送走了祝君寒,林牧弈关上了大门,自己回到了灵堂里。
因为有林牧弈的法力护体,所以即使过了七日,青儿依旧像是刚刚离开时那样面容依旧。
青儿就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暮色一层层的侵染上来,直到天黑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陷入了黑暗。
就像是青儿离开的时候一样,竟然就是笑着说什么的关头,自己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原本鲜活的人儿,就已经躺下了。
笑容还在脸上没有散开,就差不掉了,凝结在那一刻的光景了。
林牧弈拉着青儿的手,眼睁睁的看着。甚至因为有修为傍身,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青儿的身子慢慢在变冷。
就像是失去了木柴的炉子,要到最后的结束了。
屋中烧起火炉,很热很热。但不是因为现如今的冬夜寒冷,而是因为林牧弈还是不死心,他想让眼前的身体再次暖起来,不要继续变冷了。
可最后,所有的温度还是散去。原本温热柔软的手,也变得僵硬冰冷。像是桌子、凳子那些俗物一样,冷硬。
林牧弈精神开始变得恍惚,他看着青儿脸上的一抹笑意,总感觉这是假的。好像下一刻她就能睁眼,还能像是往常一样看向自己,眼中满是深情。或者温婉的歪头偷笑。
多少年了,只要自己回头,这样的笑容就能看得到,一直能看得到。
但现在看不到了,永远也看不到了。
林牧弈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都在被抽离。
夜色越来越深了。
恍惚间一阵风吹过,灵堂的大门被吹开,蜡烛灭了几支。
林牧弈猛地回头,目光寻觅,焦急问道:“青儿!青儿!是你嘛青儿?如果你回来,就和我说说话吧。”
天边隐约浮现了一个人影,缓缓的走过来,步步踏在虚空之上。
那是一位青衣女子,手中提着一盏琉璃灯。姿态优雅,步步生莲。明明很慢,但好像一眨眼就已经到眼前了。
琉璃灯的火光微弱,但也足以让林牧弈看清面容。
面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还要嫩的眼睛明艳动人。肌肤如雪,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朱钗显眼,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隐约中带着几分刁蛮和娇憨,真是一个漂亮的女子。
林牧弈微微皱眉,因为眼前这人有些眼熟,自己好像什么时候见过。可是再一想,又完全没有印象。
但不管怎么说,她都不是青儿。自己的青儿,只不过是一个样貌平平的普通女子罢了。
林牧弈不留情面,手中一震,刀柄已经出现在手中了。
“敢问姑娘是何人?”
“唉......”
眼前的女子幽幽一叹,像是有万种无奈。
林牧弈面无表情,只是握着刀柄的手紧了一分。
五尺七星刀斩月,出鞘风卷袭人面。这说的便是刀中君子林牧弈。
世人不知道林牧弈的刀到底有多快,只知道七星斩月刀一出,断水流,止风波,恩怨即灭。
而此时此刻的林牧弈手握七星斩月,看着眼前的提灯女子,可以非常有自信的说,如果此女再靠近一步,他可以在瞬息内连斩七十二刀,刀刀致命。
而眼前的女子只是微微一笑,把手中的琉璃灯提起来,苍白围绕的灯光映衬着女子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生硬,甚至还透着几分诡异。
“刀君子,林牧弈。你再看看这张脸,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林牧弈盯着女人的脸,思来想去,只是觉得有些熟悉,但要真说出姓甚名谁,却完全没有任何的印象。
甚至林牧弈想通过看眼神的方式,从女子眼中看出或爱或恨的情愫,但依旧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这双眼睛平淡如水,仿佛是万古不变的寒潭,一点动静都没有。
林牧弈摇摇头,确实不记得。
“唉。”
女子又是一叹,言语里带着惋惜,像是感慨着什么,喃喃道:“果然啊,果然,你已经不记得了。”
这一声似乎带起无尽岁月的回音,惊起寒鸦瑟瑟,四散而飞只留下一地狼藉,尘封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只是如今夜深了,不见痕迹。
林牧弈说道:“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提灯女子说道:“罢了,我再提点你一句,看你能不能想到眉目。十四年前,暨虞天辰道。”
暨虞天辰道!
林牧弈目光一凝,世人都知道他一身刀法惊天,却不知道他的出身门派。
十四年前,林牧弈那时还是一介凡人。机缘巧合拜入了隐世的暨虞天辰道,从而学来了一身刀法。
可是这和眼前的女子,有什么关系?
提灯女子看穿了林牧弈眼中的疑惑,摇摇头说道:“罢了,最后我再说个名字,你要真的记不起,那一切就到此为止吧。”
林牧弈心中一颤,问道:“什么?”
“杜红。”
脑海中如同一道霹雳闪过,早已经遗失的记忆猛然找回,连带着往日的恩怨。
这名字像是一道疤,就这么展现在面前,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以何种面目去接受。
林牧弈记起了眼前人到底是谁,悍然拔刀,看向青衣女子:“杜红!你来做什么!”
“原来你记得啊,那就好。”提灯女子笑了。
林牧弈却不由得想起过往。
说起来林牧弈和杜红,其实是同门。十四年前,二人同时拜入暨虞天辰道。
但实际上,林牧弈对杜红的印象却不怎么好。只记得那是个漂亮可爱,但性格十分刁蛮的小女孩。
那时候,林牧弈和杜红不过都是十来岁的年纪,自然有些争强好胜。可女孩子成长的较早,所以杜红总是欺负林牧弈。不管是什么,都要争抢一二,打上一架。
师尊笑着说两个人是欢喜冤家,都觉得二人是天生一对。只有林牧弈却烦恼极了,他不喜欢这样的女子,虽然漂亮,但太过刁蛮,得理不饶人。
甚至最开始,林牧弈想成为剑客。只是长剑已经被杜红强行选走,他争抢不过,无奈之下才学了刀法。
后来学成下山,林牧弈回到了大离京师,闯出了不小的名号。可偏偏这位杜红也跟着一起,阴魂不散。
人人都羡慕林牧弈,身边居然跟着这样一个修为高超,又漂亮明艳的少女。可林牧弈却心中烦躁的很,跟这样的女子在一起,人生怎么可能爽快?
原本以为这样的烦恼会困扰自己一生,没想到后来有一日,杜红不见了。
记不清是哪一天,更别说那天是晴是雨,反正忽然就不见了。
也许是死了吧!
林牧弈这么想着,但心情却愉快的很。
只是后来和青儿喜结连理的时候,杜红发来了一封信,写着祝福。
随信还有一枚玉佩,这是小时候杜红抢走的,林牧弈以为这辈子都拿不回来了,没想到这时候居然回来了。
青儿问道:“谁啊?”
林牧弈随手烧掉信件,说道:“不认识。”
这件事就此放下,再也没想起过。
只是林牧弈没有想到,人的忘性居然这么大。哪怕是修行之人,要是真的想忽略一些事情,也是轻而易举的。
弹指一挥间,十几年过去了。
那位青梅竹马的杜红,就真的被忘记的一干二净。
只是想起儿时的那些不快,林牧弈还是没有办法摆出好脸色。虽然收了刀,但还是冷冷问道:“你来做什么?”
提灯女子闻言却笑了:“你记得就好。只是十几年过去了,你就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不对,你不是杜红!”
说来可笑,杜红从来没有对林牧弈如此温和过,所以林牧弈马上察觉到了不对。
七星斩月刀瞬间出手,寒光立现,如春风秋水连绵不绝。犹如海浪,浩浩荡荡此起彼伏。
一个瞬息,竟然斩出了七十三刀,超越了林牧弈往日的极限。
这无尽的刀意斩在女子身上,却只是让女子微微退了半步,毫发无损。
好强!竟然比当日那所谓的顾大佛爷还强大。林牧弈心中惊诧,知道自己怕是敌不过。
还没等开口问话,随口可怕的一幕发生。如同故事里的画皮一般,眼前女子脸上的肌肤寸寸裂开。
女子一挥手,白烟弥漫之间竟然变换了模样,也变换了身形服饰,像是直接换了个人。
一身月白色的素烟衫,散花水雾裙,袖口上绣着淡色的蛇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青丝绾起一个云髻,戴上浅灰色挽带。皮肤细润如温玉,樱桃小嘴不点而赤。一双眼睛,静如沉潭,带着几分冷意。
眼前的女人极美,美到不可方物。
林牧弈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来,都没见过这么美的人。如同天上的仙子,让人看到就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但随后,林牧弈就注意到女子腰间的红纹刀,还有手中提了一盏青灯,其中灯火颜色泛青,带着几分冷意。
“红尘刀,青冥灯,冷如仙。”
林牧弈目光一凝,此时他知道了眼前之人是何方神圣。这样标志性的形象,实在是耳熟能详了。
“朔州八奇,久仰大名。原来是还愿人、冥洛仙子。不知今日找我,有何贵干?”
柳芷弥提灯伫立,淡然道:“自然是为了还愿而来。”
林牧弈问道:“还愿?还谁的愿?”
“杜红之愿。”
“她人呢?”
“死了。”
“死了......”
林牧弈放下刀,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竟然真的死了。就好像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本来还想问问她过的好不好,有没有结婚生子。可是想想那样火辣的性格,估计也无人能消受。
“怎么死的?是惹了仇家吗?”林牧弈问道。
柳芷弥摇摇头,说道:“这是她自己选的而已,你现在想见她吗?”
“唉,还是算了。”林牧弈摇摇头,又忽然意识到不对,问道:“什么意思?见她?”
柳芷弥笑了:“林公子回头一看便知。”
林牧弈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灵堂棺椁里躺着的青儿。
只见青儿的面孔忽然出现了裂痕,如同画皮一样剥落。就像是刚刚柳芷弥从杜红变为本体。
而青儿平凡的模样褪去,画皮之下的面孔是一个娇憨可爱的美人,正是杜红。
“妖法,你对青儿做了什么!”林牧弈大惊失色。
柳芷弥却淡然道:“是真是假,凡人分不清,你刀君子林牧弈会分不清?杜红,青儿,这青红之变,就是我要的还愿。”
林牧弈脑袋如同炸裂,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芷弥叹了口气,说道:“那是很长的故事了,公子能听我慢慢叙说?”
“你,你说。”林牧弈踉跄一步。
“那是十年前了。”
柳芷弥回想过去,眸中一片碧波,好像十年前那个明艳的少女,依旧历历在目。
还愿人,便是为偿还夙愿。
十年前一场倾覆河阳的暴雨,下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柳芷弥乘坐渡船沿河而下,来到了河阳城。
彼时,一个身穿红衫的可爱女子骑着一匹快马,沿河追逐百里,像是一团移动的火焰,格外惹眼。
柳芷弥停了船,无奈道:“你寻我何事?”
那红衫女子站在岸边,一脸执着:“我要立下夙愿,请冥洛仙子帮我!”
自下山以来,柳芷弥见过形形色色来许愿的人。可绝大多数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小愿,哪里来的真愿?
只是十年前,柳芷弥还没有现如今一眼望去,让人生畏的冷傲气质。看着眼前的女子,说道:“先说来听听吧。”
那时候柳芷弥才知道,这女子原来叫杜红。
“听闻冥洛仙子有千面变换之术,我今日求仙子为我换一张脸。只要能换,付出什么代价我都甘愿。”说着,杜红那拿出了一张画卷,里面有一张平平无奇,但小家碧玉的面孔。
柳芷弥微微蹙眉,她见过很多样貌不佳之人,恳求自己换一张漂亮的脸蛋。可是主动抛弃自己漂亮的容颜,当一个样貌平平的女子,这倒是第一次见。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杜红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她摩挲着画卷,说起一桩桩往事。
多年前,她曾拜入宗门。在入门的第一天,就看到了一位温润如玉的少年公子,眉目含笑,一见钟情。
后来才知道,他叫林牧弈。
只可惜那样的年纪,根本不懂什么是珍惜。为了引起心上人的注意,杜红总是喜欢故意找茬,和心上人对着干,争争吵吵没完没了。
别人说他们是一对欢喜冤家,杜红心中偷偷笑开了花。
直到多少年后,那少年人逐渐长大,目光中隐藏的厌恶与不耐,才让杜红惊醒自己前半生的幼稚。
可一切已经太晚了。
此时杜红盯着柳芷弥,目光灼灼:“请冥洛仙子帮我换一张脸,我想以另一种身份去重新见他,和他在一起。”
柳芷弥微微一挑眉:“可是这张脸,不如你原本的漂亮啊。而且你换了人,他不喜欢呢?”
“不可能,我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知道他,了解他。没有人比我更懂他。我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更知道他会爱上什么样的人,爱上怎么样的面容。”
杜红流着泪,却高高仰起头,带着执拗和骄傲:“之前我是错了,我知道已经无法挽回。但是没关系,他不给我机会,我自己给我机会!”
好深的执念。
柳芷弥点点头:“我可以帮你,但以你的修为,用这种命魂借变的画皮之术,有伤天和,会折损寿命。也许是五年六年,也许是十年半年,你会在忽然的某天身患怪病,最后不治而亡。”
杜红的脸色一白,随后坚定的说道:“若是让我离开他,就是生不如死了。既然这样,倒不如和他把这余生快些过完。”
故事到这,戛然而止。
灵堂中,青儿......杜红的尸体安静的躺着。
柳芷弥看向林牧弈,说道:“这就是杜红之夙愿,我也因此而来。”
林牧弈看向棺椁里熟悉的脸,那是从小到大一直看到的脸。只是此时此刻,忽然有些天旋地转。
那自己爱的到底是杜红,还是杜红杜撰出来的青儿?或者说,杜红到底是杜红,还是青儿呢?
林牧弈瞪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忽然想起结婚时收到杜红的祝贺,自己一时恍惚。那时候青儿问道:“谁啊?”
林牧弈随手烧掉信件,说道:“不认识。”
当时只觉得青儿的目光中带着一些难以捉摸的意思,现在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柳芷弥说道:“所以在头七这天,我扮成了杜红模样,想看看你是否还记得那个爱你如痴的女子。只可惜,你已经忘记这张面孔了。这样也好,一世情缘尽了,就放下吧。”
提起青冥灯,缕缕幽魂围绕灵堂,夙愿收敛,青冥灯也亮了一些。
林牧弈浑身发抖,心知杜红还是恨着自己啊。恨自己不能爱她真正的样子,所以在头七这天拆穿,告诉他这一切有多可笑。
柳芷弥说道:“其实你也没错,只能说你的这位师妹爱的霸道,从始至终也没变过。”
林牧弈摇摇头,没有说话。
柳芷弥则是继续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不是为杜红之愿,而是为我自己。”
林牧弈看向柳芷弥:“冥洛仙子,我和你没有瓜葛吧?”
“瓜葛,那倒是没有。但......”
柳芷弥已然收了刀,一如既往的静美伫立。
红尘刀锵然出手,又像是没有出手。只是一瞬间,像是暗光一闪。
而林牧弈却已经软软倒地,浑身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痕,但生机已然全部断绝。这就是冥洛仙子的实力吗?刀意太强,竟然是他此生未见的恐怖。
生命的最后时刻,林牧弈只见到柳芷弥提着灯缓缓离开,接上了刚刚没说完的后半句。
“但顾宁夜,不是你能招惹的。”
顾宁夜?这是顾大佛爷的本名吗?林牧弈意识模糊,想到之前自己对顾大佛爷出手的事情,没想到祸根竟然在此。
那顾大佛爷和冥洛仙子,到底是什么关系?堂堂冥洛仙子居然为了替他出气,动手杀人?
只是林牧弈这些疑惑,只能来生再问了。
灵堂里的宁夜香散出缕缕白烟。
原地只留下两具尸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