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手机忽然响起,胡迎阳看来一眼,没有接。没一会,电话就挂断了。隔着墙,袁立有些担心。
袁立:“胡迎阳?!胡迎阳?!胡迎阳?!胡迎阳?!”
胡迎阳:“嗯,我没聋呢。”
袁立:“我靠!!大哥,你好歹答应一声,我还以为你发生什么事了呢?”
胡迎阳:“你以为我想不开?然后,自杀?!”
袁立:“几秒钟之前,我觉得我有可能亲眼见证你从23楼纵身一跃往下跳。”
胡迎阳:“那幸好我还没有往下跳。”
袁立:“......”
袁立觉得自己在这边忧心忡忡,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结果胡迎阳压根就没有事。这一块,他很想捶胸顿足地问自己一句:“咸吃萝卜淡操心啊!”
心下不爽,袁立踹了一脚栏杆。
哐当!
胡迎阳:踹坏了要陪的,而且你这还构成了高空抛物罪。隔离期还没结束,监狱就给你留好了床位了。”
袁立:“......”
袁立捂着受伤的右脚,心塞的想吐血。
袁立:“......你闭嘴!”
胡迎阳:“哈哈哈。”
空旷的高楼,胡迎阳的笑声或弱沧海一粟,在风中淡去。清冷的风吹过胡迎阳的脸颊,带走一滴浸着余温的眼泪。在这个时刻,在这个阳台,他是一个人,没有人会去关注和在意的人,他可以不用强忍着那些已经漫过眼眶的眼泪。
墙的另一边又安静了,袁立又控制不住自己大爱无私的心,担心着胡迎阳。
袁立:“刚才的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胡迎阳:“嗯?”
袁立:“刚才的电话,你可以接的,我保证不偷听。”
胡迎阳:“你承认你之前偷听了?”
袁立:“......”
袁立觉得关心胡迎阳就是在气自己,因为这孩子的关注点异于常人。
胡迎阳:“偷听,这是一个极度不好的习惯,你要改改。”
袁立:“......老子说了,没偷听!”
胡迎阳:“哦~~~”
这音调,让袁立原地炸毛了。
袁立:“别扯开话题,刚才干嘛不接电话?”
墙的另一边突然又安静了,就在袁立以为胡迎阳不打算回答他的提问时,胡迎阳却开口了。
胡迎阳:“我爸的电话。”
袁立:“伯父的电话?那你怎么不接呢?”
袁立脱口而出的话,下一秒就让他后悔了。袁立感觉此刻的自己特别蠢,问的问题也特别蠢。就在他捶胸顿足之际,胡迎阳继续说道。
胡迎阳:“不想接。我不知道我可以和他说些什么?”
袁立:“伯父工作忙,他一会就忘了。”
话音刚落,袁立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了。他想说安慰的话,结果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往胡迎阳心上的伤口撒盐一般。就在袁立忐忑懊悔之际,胡迎阳的声音传来。
胡迎阳:“我爸永远是那个最忙碌的人,尽管这么多年,我应该习惯。但是我心里还是很难不去恨他。”
袁立:“兄弟......”
胡迎阳:“来隔离之前,我和我爸说,等我隔离期结束了,我和他一起去吃碗热干面。从前我以为热干面是一种仪式,一把钥匙,可以让我找回我失去的东西。但是这种以为,在疫情结束之后就当然无存了。”
袁立默默地听胡迎阳说着话,听他字与行间的心酸苦楚。每个人的心都有一个信念支撑着他战胜疫情。可谁又会知道,春暖花开的时候还有几个信念在现实中实现。
安静的聆听,是袁立这个时刻能为胡迎阳做的,尽管这点陪伴很微薄。
胡迎阳:“那个女人很快就会回来了。”
胡迎阳口中的那个女人,袁立第一反应就是胡父的第二任妻子,也就是胡迎阳的后妈。在胡迎阳的只言片语中,袁立可以感受到胡迎阳不喜欢这个后妈。大概这个世界上没有原配的孩子会真的喜欢后妈的了。
袁立:“你和伯父去吃碗热干面,这不至于也要被阻挠吧?”
胡迎阳:“不会。”
袁立:“那......”
胡迎阳:“她回来这座城市,这碗热干面就没有味道了。”
这一刻,袁立忽然明白了。当他们回归到平常的生活中,他们都是平凡的人,他们要面对的依旧是那些平凡的事。既有平凡的凡,也有烦心的烦。
袁立:“胡迎阳,人生是你自己的。你害怕吗?他是一个伟大的医生,也是一个失败的父亲。但你不是,这样的人生也不是你的。”
袁立激动的说完,却没有等来期望的感谢。
扑哧!
袁立:“!”
胡迎阳:“你不适合说这么煽情的话。”
袁立觉得,如果他不是恐高的话,他此刻一定会翻过栏杆爬到对面去暴揍那个嘲笑他的人。
袁立:“你闭嘴!”
胡迎阳:“哈哈哈。”
袁立不知道自己的话,胡迎阳是不是又听进去。但是,至少这几声笑声让他感觉心里没有那么难受,即便这也许只是假笑。
袁立:“不和你吹牛逼了,冻死我了,我要回去我温暖的被窝里面了。”
胡迎阳:“去吧,去吧。”
袁立转身进了卧室,胡迎阳继续趴在栏杆上,吹着夜风。
凌晨时分的马路依旧冷冷清清,环卫工人在路灯下为这座城市进行消杀工作。距离这座城市解封还有一天的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的一切即将迎来重启。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胡迎阳拨通了母亲彭欣兰的打电话。
胡迎阳:“妈,我想换专业。我想去读生物工程专业。”
袁立端着被咖啡走到阳台时就听见胡迎阳说说的这句话,他微微一顿,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对着空气干杯,喝下一口热热的咖啡。
清凉的夜风吹散了胡迎阳嘴边的话,只留下唇边那一抹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