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服务员夏雪捂着脸颊，拿袖子擦拭着嘴角的血迹，眼中带着仇恨和茫然，看着我走进胡同口。
胡月娘笑眯眯的走在我旁边，还不忘回头朝夏雪投去得意和轻蔑的目光。
她就是听说洗心书吧的老板，是会道门四大护身神咒，把太乙斩业咒玩得出神入化的高手，在故意挑衅，要给我制造麻烦。
刘芳和刘莉相互搀扶着，跟着我们往胡同深处走着。
经过了几户人家，刘芳不忍的回头看了一眼说：“陈先生，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当街扇人耳光，是不是有点过份了？看那小年轻的气质，应该大学还没毕业……”
“你看我年纪很大吗？”我回头看了她俩一眼，看到她俩眼中的不忍，感觉有些晦气的说：“你俩都泡在冷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冻死，还有心思发善心可怜别人？”
目光跟她俩交汇，她俩看着我的面容愣了愣，似乎才意识到我的年纪并不比那个夏雪大。
然而，她俩听到我后头的话，恼羞成怒的脸蛋憋的涨红。
想反驳我什么，又害怕我。
迟疑了片刻，刘莉紧咬着嘴唇，倔强的说：“人都是有同情心的，不能因为我们自己都活不下去了，就不能有同情心了。恃强凌弱，非上位者所为。”
“那你知道那个夏雪是什么人吗？知道他为什么跑过来质问我，什么意思吗？”我当即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她俩。
“你俩看不到阴灵，压根不知道胡月娘吞了一只阴灵，那个夏雪是为了那只阴灵在出头。”
“首先这是奇门江湖上的事，如果奇门江湖上的事，能用社会上那套人之常情来解决，奇门江湖就不会受朝廷打压了。说白了，奇门中人最底层的结构是地方豪强，中间是绿林江湖，最上层是盘踞一方“神灵”。”
“行驶的是神权，最不讲的就是人／权。”
“只是当今时代变了，像世代中医的林家，像纸人张家，融入社会后，表面上看林家是悬浮济世，实际上也是以医为线，编织出了一张关系网，背后是茅山。张家在津门卫搞码头货运，船舶制造重工业，房产……等等这些产业，给社会创造了许多东西，实际上也是在一亩三分地上当豪强。”
“让人容易忽视的是，林家行医，张家藏在那些产业的后头不问世事，许多事情都是跟他们有关系的人在做，容易忽视掉他们凌驾一方的神灵的本质。”
“总的来讲，奇门中人修行要财法侣地，需要的资源比普通人要多得多，就得受地方豪强和绿林江湖供养，看似不问世事的去悬壶济世，走到最高，就是凌驾在众生之上的神。”
“像我能当这个奇门副总都主，说白了，就是我祖宗杀了半个奇门江湖，神权这条路，我走不通了。”
“我天然的立场在朝廷这边。而朝廷要的，不说是绝对公平，起码得保证，不用术法祸害普通人，保持表面的秩序。”
“再讲夏雪这件事，我真要是个江湖散人，就能像林老爷子那样利用术法封门，直接用术法对夏雪出手，把他变成第二个张培玉了，而不是给奇门组发消息，让奇门组的人来管制夏雪了。”
“其次，再讲眼下这件事，胡月娘吃掉那只阴灵，是鬼吃鬼，这件事涉及到了阴阳两界。”
“夏雪为女鬼出头，他就不在是一个普通大学生，而是奇门中人了。”
“阴灵是怎么形成的？是人死后的执念，吸收地气，锐变出来的一种灵体。”
“阴灵是活人死后，一部份记忆和情绪的继承体，但不是人了，是一个新的存在。”
“就像尸体衍生出来的细菌，也继承了尸体一部份的物质，难道尸体上的细菌就是人了吗？”
“当然，阴灵是因为继承了一部份记忆和情绪，会得到人的共情，但新的存在就是新的存在。”
“对待阴灵，最主流的观点是，人死如灯灭，那只阴灵该怎么对待，就看那只阴灵做了什么？”
“还有的观念是，阴灵是人的负面情绪衍生出来的，带着晦气，应该诛灭。这个观念也没问题，毕竟阴灵和活人呆在一起，活人是会倒霉的。”
“还有的观念是，阴灵是人变的，就是人的延续，就该当成人一样看待……”
“对待阴灵的观念，从来没有一个共识。”
“而眼前这件事，胡月娘吃鬼，是鬼吃鬼，鬼吃鬼这种事，就像人吃饭一样，是获得生存的方式之一。夏雪一个活人为女鬼出头，他抱的是什么心态？不管他是怜香惜玉，认为那个女鬼好看，还是认为鬼吃鬼，过于凶残？”
“总之他一个活人，要管鬼的事情，就得考虑，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出头？”
“很显然，他是没有的。”
“这件事里，根本就不存他在伸张正义，我在恃强凌弱，只是你们没接触过奇门江湖，认识还处在共情普通人的认识。”
我一口气对她们讲了这么多，没关她们懂还是不懂。
看她们听得一愣一愣的回过神来了之后，我看着她俩，紧接着说：“我耐心跟你们讲这么多，是因为我收了你们的钱，尽力领你们入门，接触对你们来讲未知而神秘的事情。这是其一。其二是，我不想再因为你们对奇门江湖的认识不到位，而同情心泛滥，导致以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其三，时代变了，以后会有更多的普通人接触神秘未知的力量，我希望你们记住我现在说的话，以后碰到刚接触这些事的人，你们可以帮忙提高那些人的认识。很多很多刚接触这些事的人，就是因为同情心泛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就像这个夏雪，他看似怜香惜玉要帮那只女鬼，但他只是天生阴阳眼，并不存在处理阴灵的能力，那只阴灵就算不特意反噬他，他撞上那只阴灵也会倒霉……”
“从风水运气的角度讲，那个夏雪因为那只女鬼，惹到了我，产生牢狱之灾，就是他沾了那只阴灵影响到了他的运气。”
我看刘芳和刘莉听的入神的同时，双眼也有些迷茫，知道她俩没办法一口气吸收这么多信息，也不再多说。
倒是一旁的胡月娘笑呵呵的说：“你倒是一个好人。”
她讥讽是讥讽，也是没想到我会给两个普通人讲这么多。
我看了她一眼，往前迈开脚步说：“我这个人讲规矩。对待普通人用普通人的规矩，对待奇门中人用奇门中人的规矩，对待鬼物用鬼物的规矩。你最好安稳一点，否则封印，将是我对待你的态度。”
“苏……苏虞，她……她是谁？”刘芳和刘莉紧张的看着跟我对话的“苏虞”，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她们心底的疑惑。
我叹了口气说：“她现在还是苏虞，但不仅仅是苏虞了。”
苏虞的生魂消亡了，被胡月娘和柳翠花给吃了，但胡月娘和柳翠花借苏虞生魂消亡的时机，掌握了苏虞的气魄，凝聚出来了五脏庙，掌握了苏虞的身体。
从苏虞生魂的角度讲，苏虞是消散了。
但从胡月娘和柳翠花的角度讲，她们在五脏庙里凝聚出来的神像的模样，已经是苏虞了，跟这具身体一样。
她俩借体还魂成功了，类似于投胎，重生为人。
只是母体的胎盘，有消除灵体记忆的无形能力，她俩这个过程和蜕变，跟寻找胎儿转世不一样而已。
从这个角度讲，她们已经是人了，但又没彻底变成人。因为它们还保留着阴灵的特质，没有真的重来，不具备阳火。
现在的“苏虞”，可以说是后天的极阴之体。
刘芳和刘莉跟苏虞是同事，她俩听到我的话，懂了我话里的含义，情绪有些低落。
我感受到她们悲伤的情绪，冷漠说：“踏上这条路，就是向死而生。你们以后也会随时都会死，但你们有机会获得面对未知的反抗能力。这是向死而生……”
说着，我们走到了胡同最深处的院子前。
林剑锋一夜没睡的，坐在院子中间房屋的大门口，躺在一个摇椅上，嗖得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板着脸说：“后院那一家子闹腾了一晚上，我一个劈了一下，估计最近半个月，不会出来闹腾了。”
说着，他眉宇间雷光闪烁，头发都竖立了起来，跟个刺猬一样。
胡月娘看到林剑锋眼底闪过的电芒，下意识的躲了躲。
本来还处在悲伤中的刘芳和刘莉看到林剑锋带电，张口结舌的看着院子里头。
我直接了当的说：“剑锋，我给你转八十万，用做你的修行。”
“八十万？”林剑锋怔了一下，又说：“你有这么好？”
“你入了我太一殿，你越强，对我越有利。”我推开院子的木门走进去，又瞥了一眼身后的刘莉和刘芳说：“你修行的时候，顺带看看她俩符合修行什么意境？你教导一下。”说着，我又指了一个厢房对胡月娘说：“你给我在里头老老实实的呆三天，看这三天你的表现，我在想怎么处置你？”
紧跟着又对林剑锋说：“这女人要是敢走出厢房一步，你直接用雷法送它归西。”
林剑锋看了胡月娘和刘芳二女一眼，点了点头。
我拿起手机给林剑锋转了八十万，很快，林剑锋收到了转账，他看到钱情绪稍微有些激动，只是他清高，冷峻，没表现出来而已，也就轻飘飘的来了一句：他知道了。
只是看我的眼神，让我麻了一下。这货比赖乞儿好忽悠多了，那眼睛耿直的就像在说：士为知己者死。
胡月娘眉头紧锁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林剑锋，走向一旁的厢房说：“我要是想如／厕？吃饭？那该怎么办？”
“剑锋，这里的事情交给你了，我还有事找赖乞儿。”我没回答这个问题，用眼神示意了林剑锋一眼，吃喝拉撒睡方面的事情，可以让刘芳和刘莉去处理。至于林剑锋会怎么操作？那就看他自己了。
紧跟着我有交代了刘芳和刘莉一句，呆在这儿听林剑锋的安排，便背着剑匣走出了院门。
刘芳和刘莉没想法我会把她们给我的钱，转手就给出去了，看我离开的目光有些别样的神采。
我注意到了背后的目光，也没有在意。
事情很多，我压根没功夫所有事情，全部面面俱到，只能尽量安排好。
林剑锋能否独挡一面，得从小事来练。刘芳和刘莉能否学到东西，得看她俩是否上心了？胡月娘会不会搞出什么事情？就看林剑锋镇不镇的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