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小老千的交代,小老千被抓赌的追到了一个房间。他在那个赌钱的房子里的小房间,发现了棺材钉。
因为商场案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有不少视频流出来。那小老千看过那个视频,小老千发现棺材钉跟视频里的差不多,就拿着棺材钉威胁起了捉拿人员。
小老千就是一个人跑到市里来闯码头的小年轻。当着一群赌徒,把这个比装出来,等他出去,扬名立万谈不上,起码赌徒之间会晓得有他张兵这号人。
所以小老千威胁了抓赌的人员。
我怀疑过张兵,跟张,李,王,徐的后人有关系,但这个小老千虽然姓张,但他三叔是附近两个县有名的老千。他三叔不赌,专门在地下赌档防备别人出千。
说白了,这个张兵全家老小在干什么,刑侦都门儿清,他祖宗五代都可以翻一遍,这个张兵跟皮货张,没关系。
这个小老千就是恰逢其会。
发现棺材钉的那个赌档,在棚户区。
一个开个几天,就会挪窝的赌钱据点。
市里也不存在什么固定的地下赌档,都是这种跟警方打游击的存在。一年到头都在抓,一年到头都有,有时候抓的松,有时候抓的严。因为混迹这些场所的不少是劳/改出来的。要是把这些人逼上了绝路,一口饭都捞不着,这些人就会去偷,去抢,去犯罪,倒霉的是普通老百姓。还不如让这些渣子,去祸害喜欢赌钱的人。
不能不抓,也不能抓太紧。如果严打,还顶风上的,就往死里了弄。
我开灵车,也拉过一次黑赌档打架,被打/死的尸体。最后通知死者家属来认尸,死者家属电话都不接,好不容易打通了电话,死者家属说烂赌,死在外面了最好,家属根本就不管。
赌,在我们市就是这么一个状态。
我和秦枫来到棚户区。
走在一条阴暗潮湿,狭窄的巷子里。
破裂的水泥地面,到处长着青苔。
不时能看到一个肮脏的朔料袋,喝完了的酸奶瓶,还有卫生棉……等这些垃圾盖在少量积雪里。
穿过狭窄的巷子,看到了一排刷着水泥白灰,盖着水泥瓦的连体贫房。
连体贫房有二十几个门洞。
门口扯着晾衣绳,各种女人的衣服,随便晒在绳子上。
有些门洞的大门开着,有些门关着。
一些打扮像家庭主妇的女人,在开着大门的屋里,玩手机,聊闲天。
最年轻的三十出头,年纪最大的四十多,一个个看起来都是良家妇女。
要不是秦枫的爷爷也住在棚户区,外人压根不晓得这些女人都是卖那个什么的。
这是一条隐藏在棚户区里的红灯街。
那个被扫的那个临时赌档,就在这条街尽头,一个废弃的空院子里。
我和秦枫经过一户大门紧闭的人家。秦枫说:“我去找人问一下那个院子的具体情况,你等我一会。”
他说着走过去,敲了几下用报纸贴着的铝合金窗户。
房里一个女人没好气的咒骂:“眼睛瞎了吗?看不到门关着,有客人!”
“我,秦枫。”
不一会,一个女人穿着秋裤,裹着长款羽绒服打开了大门。女人气息不均匀,化妆淡妆的脸上还带着绯红,跟刚跑过步一般。
旁边一个四五十的中年人,看到我穿的大衣,紧张的低着头。
我朝外面一瞥,中年人如逢大赦的跑了。
女人慌乱的看了我一眼问:“秦……秦少,有什么事吗?”
“前天那边一个赌档被扫了,你知不?”
“嗯。”女人瞄了我一眼,看样子是不想承认,又看了秦枫一眼,点了点头。
秦枫说:“我有些事想问你。”
女人又看了我一眼。
秦枫对我说:“你在外面等我。”
秦枫走进大门,大门从里面关上。
我等在外面,到处看着,抽起了烟。
隔壁一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女人,双手搓着暖宝宝,朝我笑了笑,走过来说:“小哥,很面生啊。您是新来管我们棚户区的吗?我叫王艳,对这儿很熟,以后您有什么事,都能找我打听。”
自称王艳的女人,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白净,脸嘴生的很俊俏,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气质很不错,带着一股书卷气息。跟周围的小姐,气质上有明显的差异。
我疑惑的打量着她。
王艳紧张的搓着暖宝宝说:“外面冷,秦少估计得要半个小时才能出来,您要不到我屋里避避寒?”
“半个小时?”
我朝紧闭的大门看去。秦枫就问个事情而已,哪要这么长时间?
王艳笑了一下。
我一个电话给秦枫打过去。
电话接通,秦枫憋着厚重的鼻息说:“了解情况呢,再等一会。”
从电话里依稀还能听到一个女人,像是在吃面条还带着汤,发出着嗦嗦嗦的声响。
懂的都懂这是啥声音。
秦枫挂断了电话。
我听着手机里传出的盲音,这家伙,要不要告诉秦绮罗?不说,我是小组长,要是以后被秦绮罗知道了,得秦绮罗的批评。说了这是秦绮罗的弟弟,用张龙赵虎的玩笑的话讲,未来小舅子惹不起……
我把手机塞兜里,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对王艳说:“那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我也不瞒您讲,您到我屋里一坐,这条街上的人再想欺负我,也得先掂量一下。”王艳很直白的领着我进门。
屋里靠墙一个四方小桌,桌上盖着一个饭照。桌后隔墙后面,看样子是厨房。
旁边是一个房间。
就这么一个房子。
进门两张小沙发凳子,一个小茶几。靠墙一个书架,书架上摆着不少旧书籍。不是摆样子,就是那种长期翻阅过的样子。
茶几底下有零散的塑料杯子,王艳专程开了一条没开封的,拿出一个塑料杯子。
她倒上了小半杯白开水说:“您坐。”
“谢谢。”我坐下接过杯子,捂着手,但是没喝。
她坐到侧面的小沙发上,也倒了半杯水,轻轻喝了两口说:“这地方的女人,包括我在内。过去不是当过小三,就是混过夜场,大家都属于这一类女人里的失败者。心灰意冷,都有过自杀的经历,但被救了下来,就没了寻死的胆子。好听的叫都受过伤,不好听的就是赚快钱习惯了,再去干别的什么,也不愿意,就像行尸走肉一样躲到了棚户区,把一天当成了两个半天过。”
我听到王艳这些话,打心眼里排斥,抗拒,甚至厌恶。
我恰逢高考,父亲就去世了,母亲改嫁,十八岁,我一个人背井离乡,无依无靠的睡过银行和二十小时便利店,也有过很多负面情绪。但肚子饿啊,为了填饱肚子,刷碗,搬东西,我全都干,再看别人感觉活着一点意义也没有。
我是用尽了全力,拼命挣扎,才摆脱这些负面情绪的折/磨和痛苦。一想过去饱受这些负面情绪折/磨的痛苦和日子,我就深恶痛绝,厌恶当初那个自己。
我放下杯子,看着外面点上了一根烟说:“每个人都有自个的活法,你们怎么活,跟我没关系,但这种负面的情绪话,我不喜欢听。”
王艳放下手里的杯子说:“不好意思。您有铁饭碗,走到哪都不用看别人脸色,自然听不得这种丧气话。我也知道你们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们。”
“我不是这地新来的管片。”我站起来走了出去。
站在屋外的冷风中,冷风吹在脸上,像针扎一样。
我伸手到口袋,抓着一只绣花鞋:我不想死,那么无论如何,我也要活下去。活到48岁,超过我爹一天,那么我也算是赢。
过了一会,王艳紧张的走过来问:“您是来这调查什么事情的吗?或许我能给您提供一些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