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作家和我，该怎么说呢？”
林允儿状若苦恼地想着。
“您就当他真是我的亲人和长辈吧，嗯，这个说法是最接近的了。”
结果，她话刚讲完就注意到了李纯揆那意味莫名的眼神。
“宋演他，真的和你母亲有什么关系吗？”
“纯揆姐！”
“啊好好，我知道了。那你来首尔是为了什么，读书吗？”
“差不多？”
“到底是我问你还是你在问我啊。”
“那就是来读书的没错。”
李纯揆狐疑地瞧着少女：“可是开学不应该在三月份吗？还有，我知道现在是假期，但你没事跑去上表演课干嘛？真的仅仅是因为感兴趣？”
虽然任宋演在电话里对李纯揆说当旁听生的事是他的建议，但事实是，这算是林允儿个人的主意。
昨天和任宋演谈完话后，她也思考了很多，最后觉得待在这个世界的期间，的确该找点事做，于是回去后就对李纯揆说了去旁听的事情。
只是当时她的态度并不明确，李纯揆也就当她是随口一说，谁想到第二天她就付诸行动了。
“那个，姐姐你知道东国大吧？”
“你现在是在问我一个首尔人知不知道忠武路的东国大学？并且我还是个业内人士？”
“那如果……我跟姐姐你说，我是东国大戏剧表演系的学生呢？”
“那么又回到我刚才的问题了。你为什么现在才来首尔？还有，既然是东国大的学生，何必去蹭练习生的基础课？我们公司可还没设立演员部，表演课的老师也不是什么名人。”
假如让李纯揆去当侦探的话，林允儿认为这姐姐大概也会很有前途。
她知道再说下去事情只会越描越黑，干脆就说：“我就是以后想当演员，正好有机会就去听一听，这样的理由应该也够充分了吧？”
“行……我知道了。”
李纯揆意外地轻易放弃了追问，顶着林允儿惊讶的目光说：“先去休息一下吧，等会儿开饭叫你。”
事实上，李社长对于人家小姑娘的隐私并没有多重的探究欲，她只是想从林允儿嘴里得到另一部分信息而已。
现在综合两边的口径来看，李纯揆不难猜出林允儿多半还不清楚任宋演的“打算”。
按理来说，她应该趁势跟林允儿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看看林允儿本人是不是也有意和金瑞秋竞争。
不过，她最终还是决定先旁观后续。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她就是忽然想到，如果任宋演仅仅见了一面就淘汰金瑞秋的做法是个人的独断，那她单方面认为林允儿并不合适的想法也与偏见无异。
“来，多吃一点。这孩子怎么就长得这么瘦呢？”
饭桌上，李母热情地不停给林允儿夹菜。
林允儿婉拒不得，只好带着乖巧的干笑，眼见碗里的米饭和配菜逐渐堆叠。
后来还是李纯揆出面制止：“行了。人家饿了自己会吃，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你这孩子，人家住在我们这里当然得吃好一点了。”李母教训着说，“我都不用问，你这两天肯定是只给允儿点了外卖对吧？”
李纯揆挺有底气地立即反驳：“只有第一天这样，第二天我就亲自下厨了好不好？允儿，你来告诉她。”
看着这年龄相加都要过百的母女俩，林允儿的嘴角牵动，点头说：“嗯。纯揆姐把我招待得很好，她的厨艺还让我有点惊讶呢。”
“是吗？”李母不客气地拆女儿台，“她平时连给自己做饭都懒得很，哪有什么厨艺……”
李纯揆眯起眼睛，凑到林允儿耳边小声说：“我妈很会数落人对吧？她和我爸真是一起生活太久了……”
“我都可以听得到。”正在慢条斯理吃着东西的李母讲了一句。
李纯揆隐晦地撇嘴，也拿起筷子老实吃饭。
林允儿坐在旁边，眼中泛起了一抹融融的笑意。
老实说，若不是任宋演和《Star World》的存在，有时候林允儿身处这方世界总会以为自己单纯是进行了一场时光旅行。
她不是从小说穿越到了现实，而是从十几年前来到十几年后……她偶尔会如此幻想着，也如此期盼着。
这总比她只是一名小说人物的事实要好得多。
“纯揆姐人很好，对我也很好。我昨天还收到了姐姐给我的零花钱呢，一万元。”林允儿对李母说。
“真的？”无论嘴上再怎么嫌弃，为人父母听到别人对孩子的夸奖，李母都难免高兴。
她又叮嘱女儿说：“你下次大方一点，现在的孩子才一万元的零花钱哪里够用。”
“没有了再给不就行了。”李纯揆回了句话，然后看向林允儿，“你怎么知道我那一万元是故意输给你的？”
她也没有否认，大方地坦承了自身此前的意图。
“起初也没想到，但事后发觉，突然提出什么赌约这种事，不太符合姐姐你的性格，所以就有了猜测。”林允儿也转头对李母说，“没关系的，一万元对我来说就很充足了。以前在《万元的幸福》里还要用一万元度过一周时间呢。”
她这话不经思索，等说出口后，心头就微微一惊。
“《万元的幸福》？那么老的综艺你也知道？”
幸好李纯揆和李母都没察觉到她的异常，只当她是简单的举例。
“我没记错的话，《万元的幸福》是04年的节目吧？那个时候，你才几岁？”李纯揆惊奇地问。
“那个……我从小就比较喜欢过去的东西，比如综艺，还有歌曲、电视剧之类的。我来首尔之前还在看《花样男子》呢。”林允儿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李纯揆手拿筷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颔首说：“原来如此……”
林允儿整个身子放松下来，但下一秒，她的心又高高提起。
“不过，还真是奇怪。”李纯揆喃喃自语，“仔细想一想，你的外形，好像也和十几年前的流行差不多。《花样男子》是09年的电视剧对吧？”
林允儿竭力保持着镇定说：“巧合而已。我‘故乡’那边……本来就像是脱节了十几年一样，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李纯揆扬眉，又说了句“原来如此”，总算没再多问下去。
李母在边上听着两人的对话，突然出声问：“话说回来，那个一万元，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听你们的意思，似乎不单单是零用钱？”
这回就轮到埋头吃饭的李社长手上一顿。
不等她使眼色提醒林允儿不要乱讲话，她就听见林允儿说：“噢，那是因为我和纯揆姐打的一个赌。”
“打赌？什么赌？”李母的目光朝低着头不作声的女儿身上瞟了瞟。
“您知道公司里面有位叫作阿舜夏的经纪室长吗？”
“啊，你是说歌手经纪部门的阿室长？长得挺帅的那位？”
什么啊，原来阿室长这么有名吗？这么多人都知道他？
林允儿正惊讶着，李纯揆就先把疑惑问了出来：“您怎么会知道舜夏？”
“那不是我们公司相当优秀的职员吗？你爸以前跟我提起过。你也知道，他不常夸人，所以就留下印象了。”李母说。
“爸他也知道舜夏？”李纯揆眉头往中间挤了挤，“他不是把公司丢给我之后就什么都不管了吗？”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刚接手公司那阵子，成天跑回家里让你爸帮忙出主意。”李母又开始揭短，“当时可是你自己亲手把你招聘的那些员工资料交给你爸的。”
李纯揆回想了下，仍然有些不爽地嘀咕：“反正，这老头子就是神神秘秘的……他肯定也在背地里关注了舜夏他们这批人的动向，所以才会跟您提起来对吧？”
“你爸好歹是公司的创始人，连自家公司的消息都不能打听吗？”
“还不是他当初自己说的，把公司给我之后就万事不管了。”
“难道你还怕你爸哪天会突然把你的位置收回去？”
“这可没准。我从以前就觉得，老头子可能就是想休息几年，所以才把我拉出去顶缸。”
“这孩子说什么呢……”
思考了一下，林允儿也尝试加入话题：“其实，李……老社长他之所以会关注阿室长，应该也是因为社内的一些评价吧？”
“评价？什么评价？”
“呀，够了啊。”
老太太很随意地挥手说：“别管她。允儿你继续说，这个家我做主。”
“我说，尊敬的李太太，这可是我家！”李纯揆瞪大眼说。
“你买房子用的谁的钱？”李母反问，“不听话的李社长，你以为凭你这两年的收入，再加上你过去替你爸工作攒的那些薪水，你能在江南买得起这样的房子吗？所以说我才是房主，这话有错还是没错？”
李纯揆顿时无言以对，林允儿忍不住咬住嘴唇偷笑。
也就是到了此时此刻，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原先被过重的愁思和心理压力给抑制住的天性正在一点点地得到解放。
一个人不会永远开心，也不可能永远难过，只要将她放置在一个合适的环境里，总有一天任何悲伤都能被淡却。
“在公司里，阿室长的风评相当不错，长得也帅气，还有不少人觉得他是纯揆姐的得力助手呢。”
“是吗？”
既然阻拦不了，李纯揆只好化郁闷为食量，偷偷拿出手机，边吃边浏览起了网页。
过了片刻，她忽然挑眉毛，嘴里呢喃：“果然，我就知道……”
正闲聊着的一老一少听见她的声音后就停下交谈，好奇看来。
李纯揆发现她们的注视，展示了下手机屏幕说：“早上公司的两个新人组合被曝出了社内恋爱的绯闻。”
“‘绯闻’的意思是说，不是事实？那我们直接否认不就好了？”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男方那个臭小子最近参演了一部新戏，剧组竟然帮着他和公司沟通，希望能借这个新闻炒一下热度。”
同为圈内人士，林允儿马上就听出了李纯揆话中的关键，恍然大悟地说：“这么看来，女方应该人气很高吧？”
“嗯，现在该说是国民级别？”李纯揆说，“对了，你应该也见过她吧？那个，SHINE的成员瑞秋。”
那位吗？林允儿眨了眨眼，脸上浮现若有所思的神情。
“那现在事情解决了吗？”李母也颇为关注地问。
“刚才，瑞秋那丫头自己在SNS上发了一条新的动态，我估计现在已经登上实时热搜了。”
林允儿接过手机一看，“噗嗤”就笑出声来。
金瑞秋的SNS（注1）昵称组成很简洁，就叫“rachel.shine”，而在不久前，这个账户发布了一条只有图片的新动态。
那是一张仿迪士尼画风的二创图，抓起裙摆的公主将众多追求的王子霸气地踩在脚下，上面还用英语配了句台词“No love in my heart（注2）”。
“这个叫瑞秋的孩子性格还挺有意思。”李母也了解完状况，“不过，她这样会不会过度了点？”
“要不然您以为我为什么还这么苦恼？不用点开都知道，现在这条动态底下肯定很‘热闹’。”
李纯揆没说之后准备怎么处理，在又聊了一会儿后，三个人就吃得差不多了，各自起身收拾碗筷。
“您这就要走了？”
“嗯。我就不再占用你们年轻人的时间了。”
李纯揆对想要上前的林允儿摆手示意，独自送妈妈到了门口。
在玄关换好鞋后，李母眼瞅着女儿，终究是出声说：“如果身边有不错的人，你就——”
“哎，您又要讲这个吗？”
“这么生活下去，你迟早会感觉到孤单的。”
“我不是有朋友吗？”
李母皱眉看了女儿几秒，突如其来地问：“所以你对宋演的想法就是这样？”
“什……您说什么？”
老人摇着头，什么都没再说，转身开门。
李纯揆止步在玄关前，直至电子锁闭合的动静响起，轻飘飘很寻常的一声，才让她整个人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