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魂开始叙说他人生的故事。下文之“我”即将军本人也。
……我,姓周字亚夫。家父周勃是也。从小父亲就教得俺一身武艺,当然也请先生教了我些许《诗》《书》中的内容及一些礼仪、事理。后来承皇上隆恩命我担任了河内太守。文帝末年,北方匈奴犯境,我被任命为将军,驻守细柳。不久之后,传令官向我报告说:皇上不久将入营劳军。我下令道:“一切按军纪守候如常!”我这人就是这样,也许跟我父亲有相似处,严肃军纪,是容不得有半点差错的。现在看来,好像脾气有点倔,丝毫容不得做事马马虎虎。
一会儿,传令官又报告说:“皇上的先遣队已到达军营门前。”我下令说:“全副铠甲,手持枪矛,张弓扣箭,作准备迎敌之态!”又过了一会儿,传令官又报告说:“御驾已幸临军营门前!”我说:“不见符节,不得松懈军纪,以防有诈,要坚守军门!”接着,有人把符节传递进来,并转达谕旨:皇上将入营劳军。我见符节是真,才传令打开营门。
我的营门军官仍然按章法知照皇上的护卫:“将军定下的规则,在军营中不得鞭马疾驰,请慢慢走动。”一会儿,我看见皇上的车马一步步慢慢而来,并没有违反规则。于是我整理好甲胄,手握兵器,迎接皇上道:“将军军服在身,照例不下拜,谨向皇上致以军礼!”皇上在车上立即起身还礼,又令人宣布对将军的敬重和礼貌之语:“皇上敬劳将军。”然后完成了劳军的过程和礼节。
后来我听说,御驾出营返回朝堂后,随行的大臣惊异而感叹说:“周将军真是太厉害了!”但当时皇上并没有丝毫责怪我坚持规则,而是称赞我说:“这才是真正的将军。其余的有些将军,军营里纪律松弛,如同儿戏,强敌入侵,将军都可能被敌人俘虏而去,更何况是普通的士兵。像周亚夫这样的将军,敌人还敢动他一根寒毛吗?”
我率领大军殊死作战,匈奴军终于被我们打退。后来,军队解散归田。我改任中尉官。文帝临终时,嘱咐太子即后来的景帝说:“万一有紧急事情,周亚夫是可以担任将帅的。”文帝驾崩后,景帝任命我为车骑将军。
之后不久,吴楚等七国反叛,我被任命担任太尉,统兵讨伐叛军。出发之前,我对景帝说:“吴兵很善于速战,我们不宜急于跟他们交锋,由着他们先去进攻皇上的兄弟之国梁国,而我们趁机把他们的粮道切断,就很容易取胜了。”
吴兵果然急攻梁国,梁国被困,火急火燎地向我求救。我按兵不动,是经过充分酝酿的。如果我即刻出兵,正是擅长于速战速决的吴兵所求之不得的。仓促出战,很可能导致我细柳营的官兵损失惨重。
梁王见我坚守营寨不出兵相救,更加急不可耐地直接求景帝命令我进兵,可我仍然坚守自己的营寨。不是我不愿意出兵相救,而我是派轻骑兵火速赶去扰乱吴兵后方,使吴兵腹背受敌的,这就给予了梁国极大的支援了。
吴兵急于求战,屡次进犯,我仍然只是严防,坚持不出战,我料想定能拖垮吴兵。
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几天后,吴兵果然粮草不继,不得不缓缓撤退。我见战机已到,命精兵猛烈追击,把吴军打得大败。我审讯了被俘的吴军的几个官兵后得知,吴王只带了小股士兵逃脱了。我料想吴王仍没有远逃,于是命轻骑兵火速追赶,终于追上了,在混战中吴王被杀死了。
两位客官:我如此的谋略,如此的战功赫赫,换来了什么呢?——虽然表面上景帝没有责怪我,但梁王却怨恨我发兵迟缓,到景帝面前挑拨离间,说我私心太重,敢于违背皇上意旨,结果使得景帝也对我深深不满。
景帝跟先帝不同,简直有些越过越糊涂了。有一天,景帝竟然要封皇后的没什么战功的哥哥为侯,如此的有失公允,简直让我等战功卓著的将军们气破肚皮了。我实在忍受不住了,直接进言皇上:“无功之人,不应当封侯。”更为可气的是,皇上竟然封几个来降的贵族为侯,我更是心里堵不住了,又直接向皇上进言道:“归降之人,背叛了他原来的国家,如果加封为侯,将来如何责问如何责罚不守节义的人呢?”可景帝就是不听忠言,我只得称病辞官。——其实,至此,我也确实疾病缠身了。
无法阻挡年老体衰,我的身体简直是每况日下。儿子因为长期伺候我而不能为生计去筹划,去努力做事,家庭生活也逐步陷入困顿。我嘱咐儿子预备我身后之事。因为我是个军人,我就吩咐儿子为我买了铠甲兵器等作为我的殉葬物。儿子为了节省工钱而跟工匠发生了争执,并且暴发了肢体冲突。这么一来,就有人唆使工匠上书告状。景帝是恨不得抓到我的把柄,现在见有人告发,简直是正遂了心愿,于是把我交给廷尉审讯。
廷尉开口便问道:“你是想造反是吗?”
天啦,一开始就给我扣上了造反的大帽子。我实在无法受用。我说:“回廷尉大人话,我本垂死之人,如何还有造反之心呢?”
廷尉板着面孔,瞪着双眼说:“你买了这些,又是铠甲,又是这么多兵器的,不是谋反,是做什么的呢?”
我说:“廷尉大人,你不是不知道,我本行伍出身,我死之后,定然还是需要这些兵器的呀。这些都是我埋入地下的殉葬物啊!”
廷尉轻蔑地一笑:“这就对了,你活着想造反,死去仍想造反。造反之心永不会改变!这是杀头的大罪!——来呀!把反贼周亚夫打入死牢!”
至此我忽然彻底看透了:狡兔死,走狗烹,我再劳苦功高,也非死不可。于是我五天没进一滴水,最后哇地呕出一滩血,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后来我才明白,我已经不在人世了。
现在两位客官看我身佩长剑,好像仍是将军模样。但我,决意将来投胎之后,再也不伴随君王了,我只一心想种地。
好啦好啦,我啰嗦得太多了。两位客官,告辞了!
……一瞬间,周亚夫的灵魂就隐去了,没了一丝痕迹和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