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妻子手指的方向,竭尽目力向前望去。果然在我们的右前方远远的地方,看上去比较平整的一块土地上,有人模样的东西在活动着。开始只看见三四个,后来好像增加到八九个了。我对妻子说:“我们再悄悄地靠近,看他们到底是怎样的,到底想干什么。”妻子有些担忧地说:“他们如果是打猎的,把我们当猎物打死,我们岂不遭殃了。”我说:“怕什么,我们像狮子猎取猎物那样,从这草丛里悄悄的逼近他们。看他们有什么武器没有。如果有武器,比如弓箭之类,我们马上撤退,上飞机,起飞,还不行吗?——看样子,他们丝毫也没有发现我们。”
于是我们从草木丛里慢慢靠近他们。随着我们的靠近,我们渐渐看清,他们真的是一群人,并不是猩猩,也不像猿猴类的其它动物。他们中间好像有三个女的,其他都是男的。因为在这么寒凉的天气里,他们依然赤裸着上身,腰部绑着的好像是枯萎的荷叶或芋头叶或蕉叶之类的东西。他们的皮肤比现代社会的常人要稍稍黧黑一些,但比黑种人又白嫩一些。个子都不甚高,稍稍偏瘦。他们应该是不懂得也完全没有必要减肥的。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根弯弯的似乎毛茸茸的东西。那根长长的弯弯的东西,一头粗,一头尖细,但我们能肯定一定不是弓箭,也一定不是石刀之类的凶器,当然更不是钢铁之剑了。我们趴伏着身子,在草木的空隙间再仔细察看,我们终于基本上能够断定了:他们每人手里拿着的是一根牛尾巴,当然是早已风干了的牛尾巴,而尾巴之外的全部牛肉,大概早已被他们享用掉了。
我在妻子的耳边说:“看见了吗?他们根本就没带什么凶器。看样子根本就不是出来狩猎的,也不是出来开荒种地的。我们只要静静观察就是了。跟他们保持几十米的距离,我们不需要望风而逃的。”于是我们趴伏着,静观他们的动静。只见他们每三人一组,时而双手捧着牛尾,时而一只手抓着牛尾甩动着,边唱边跳起舞来。其余的有些人坐在地上,微微仰着头看一组三人的表演,也有站在一旁观看的。可惜我和妻子都不是搞音乐专业的,因而我们不曾有本事记下他们的曲调;他们所跳的舞蹈,我们也很难从专业的角度进行评价,只觉得动作难度并不甚大,动作也显得比较单调,——扭动屁股的动作不少。他们口中那有节奏的歌唱,似乎也可称作朗诵,我们也只能听懂一部分。听上去三人齐声歌唱的好像是:
“予乘四载啊,划动划动啊,渡彼岸边啊,狩得三特啊,欢心欢意啊,满载而归啊!”
这样反复高唱过几遍之后,另一组三个人从前一组三人中接过牛尾,充当起了“演员”,刚表演的一组则坐到地上,或站到一旁,当起了观众。
这一组依然是舞蹈着,歌唱着。舞蹈的动作并不曾有多大的改变,但歌唱的内容明显的更换了:
“彼之玄鸟啊,翱翔于空啊,予箭中之啊,为我作衣啊,食彼鲜肉啊,其臭三日啊。”……
他们正在欢唱舞蹈之际,忽然又一批人来到。看上去依然是一些青年男女,因为有人明显的是成年女子的胸脯。他们也是赤裸着上身的,只是有人披着极长的头发,直到臀部。这后一批来到者一律每人都带上了一根细棍子。我和妻子尽最大努力,才看出细棍子似的东西并不是棍子,而是一根接近一米长的竹管。我们的所见很快得到了证实:他们拿起了那管子吹奏起来,旋律虽然比较简单,但还是可听的。至少我们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类音乐。可是我们没能将其旋律记录下来。
首批者和第二批到达的人,完全融汇在一起,唱啊吹啊跳啊,好像欢乐到极致了,连我们偷窥的人也深深受到了感染,恨不得也加入他们的队伍,欢歌舞动一场。
可是我们没有加入他们的队伍,因为我们实在不知道如何与他们沟通。而我,又是一个谨慎从事的人,喜欢蒙哥马利一般的性格,而并不崇拜隆美尔。并且,最重要的是,我必须保证我的新娘的安全。我的新娘安全了,我心里才有可能安然。于是我们悄悄地离开。我们到达安全地带之后,我就兴奋地对妻子说:“你知道吗?今天我们算是见到诗歌舞蹈音乐的源头场面啦!”妻子扬着眉毛对我说:“是吗?我只觉得有些稀奇,蛮好玩的。歌唱舞蹈水平都不甚高,诗歌水平也很一般吧?但这样的表演,那种干枯叶子做成的服装,那种扭动身体的样子,好玩。——不过,他们手里拿着个牛尾子,是什么意思啊?”
我说:“那还用说吗?牛,在他们的生活中占有极高的地位,甚至可以说是最高的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替代的地位啊。”妻子说:“嗯,好像有道理。”
第二天,霞光初露的时候,我和新娘都醒来了。唉唉,天空真蓝,空气中看不出一点儿尘滓,一轮火红的太阳冉冉升腾起来,河水似半透明状态的,花花草草全是这般新鲜。我们朝远古的人们歌唱吹奏舞蹈的地方深情地远望了几眼,却再也没有见着他们的影子。我们在心里道了一声“再见了先人”,我们就驾着光能飞机缓缓的离开了那里,越过山林,飞过河流、湖泊和大地,同时也缓缓地向现代时空回归。
当我和新娘携手悠闲地漫步的时候,忽然一个人影儿在远方好像是向我们这边走来,是我的新娘第一眼看见的。我说:“怎么办,是我们躲避开来,还是迎上前去?”妻子说:“别急,我们再看看再说。”于是我们悄悄躲避到一旁,观察着来人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