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养蚕缫丝妇人的一席苦难的诉说,我们一时还真难以找到合适的话语安慰她。我略略的思考了一下,对她说:“你也先不要难过,也不要太急,更不能气坏了身子。——这件事,你还是要多跟父母亲好好商量,父母亲爱自己的孩子,是天性,这个丝毫不要怀疑,虎毒还不食子呢。另外,你哥哥对你不和善,可能是受嫂嫂的挑拨和影响。你心里要有数,但不要挑明,也就是不要说破,不宜跟哥哥嫂嫂再激化矛盾。你还要托父母亲对哥哥好言几句,争取哥哥对你同情,让哥哥善待你,帮你出主意。这样,人多了,点子就多,争取想出个最不差的办法。好多事,刚发生的时候可能是个大事,但随着时间不断的洗刷,终究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时间不早了,我们暂时也不能再陪你了,我们都祝你苦尽甘来,从此结束磨难,走上好运。”
她说:“您两位客人能听我啰哩吧唧的说这么多,我就很感激了,我算是遇到菩萨心肠的人了。我真心的谢谢你们!”
说完,我们就告别了养蚕缫丝妇人,渐渐地随道路的弯子行走,预计最后绕向我们的临时住地。没走多步,我新娘忽然说:“刚才这妇人所讲述的她的经历,好像已经被人写成诗歌了。我在听妇人讲述的过程中,就想到了先秦的一首诗。这首诗叫什么来着?”
我笑着回答说:“我也正想跟你谈这件事呢!养蚕缫丝女这个苦难的经历,也许还合成了其他人的故事,也许又被艺术加工了一些,已经被民间文人写成诗歌了。后人把这首诗的第一个字就作为了题目。”
我的新娘忽然说:“哦哦,我想起来啦,叫《氓(méng)》!”
我笑着问她:“这个‘氓’(méng)是‘流氓(máng)’的意思吗?”
她笑着回答:“就是‘一般男人’的意思,跟你差不多!”
我愉悦地说:“这就对啦。”于是我们齐声地将第一节朗诵了一遍:“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第二天,我们又飞到了一片新天地。这一次,我们感觉是向西北飞行的,也许我们已经来到战国时秦国的土地上了。可惜我们没带古地图,一时难以准确说明白我们具体的地点。但是,山地是有的,流水也潺潺不断,只是不见古吴越地带那样密布的河网,更没有大江大河的汹涌彭拜。土地略显黄色,没有了江左一带土地的乌亮油黑。我们占领了一座山丘的顶点,极目远望,我们能看到山腰或山麓几处人的活动。在我们右前的远方,我们分明能看到有一头耕牛在拉犁耕地的情景,后面扶着犁柄的是一名个子不甚高大的汉子,正弓着腰,扶着犁,跟着牛屁股向前艰难地迈着步子。忽然,我妻子用胳膊轻轻碰了我两下,声音低低的说道:“你瞧,就在我们这儿的前下方,有三个人坐在那儿好像在谈论什么呢!还在指手画脚的样子。”
我说:“我们不要声张,慢慢靠近一些,看能不能听到一点儿名堂!”
于是我们慢慢靠近那三个人,直到听见他们的谈话声。开始几句话我们没能听清楚,后来,其中竟有一个人唱起来了:“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他唱完这一段后,接着就是他唱一两句,其余的两个人跟着唱一两句。我们感到很好玩,这太像我们小时候的音乐课了,只是学生人数太少,有些像先前校外辅导机构的一对一或一对二之类的教学辅导模式。过了一会儿,像老师角色的人大声嚷嚷了起来。其实,他只有两个学生,根本用不着这样高声粗气地讲话,恐怕是因为他的情绪太激动了,所以才这般高声且愤激。
他声音高昂地说:“已经有好多时日了,有传言说,《诗》三百零五篇是东边远方的孔丘整理、删订而成的,简直是胡说八道,信口雌黄啊!《诗》三百零五篇几十年前就整理完成了,他孔丘那时才多大?我琢磨着他孔丘那时还尿裤子呢!那《诗》三百零五篇,是家父跟几个师弟兄花了不知多久的时间才编纂完成的,现在竟有人贪天之功为己有,真叫人气破肚皮了!你俩可千万要记住,《诗》三百零五是家父及我的几个师伯师叔编成的!我的师爷在那之先是打下了基础的!他孔丘小儿那时还尿床穿开档裤子呢!”
其中的一个学生好像嘀咕了一句,可惜我们没能听清楚。
只听得那老师又说:“那《诗》三百零五篇不是孔丘编纂,但老夫也不是否定他的其他学问。他办私学,主张有教无类……”
这老师的话没说完,我们忽然听到“嘚嘚嘚”的声音自远处而来。稍抬眼一看,原来是七八个骑着马的士兵从左前方奔驰而来,一直奔到师生三人的身边。一名大概是领头的兵士用长杆枪指了指师生三人:“你们,是三个腐儒是吧?”他又对另外几个士兵下令说:“快把他们抓起来!”
几个士兵迅速下马,将预先带来的绳子放开,另几个士兵把师生三人的手逼到身后,几个士兵相互配合,将师生三人即刻捆绑了起来。师生三人先是愕然,后来当然是反抗了的。老师边跳嘴里边大喊道:“你们凭什么抓人?君子动口不动手!凭什么抓人?”当然,他们的反抗和挣扎,跟鸡子在屠户手里挣扎一样,结局是早已定好的,是没什么悬念可言的。
就这样,三个文人被几个士兵像老鹰抓小鸡一样逮了去。把我的新娘吓得嘴唇直抖。我的新娘似乎仍心有余悸地说:“就这么说抓就抓了,也没有说明个像样的理由,更没有出示个逮捕证什么的。这不是太恐怖了吗?”
我说:“是的呀,要不然,现代法治文明社会跟古代野蛮社会就没有区别了吗?”我妻子接着说:“那几个文人雅士真可怜,他们在兵士面前就成了饿狼前的羔羊,猛虎前的小鹿,老鹰爪子下的小兔。”
……那一天,因为天色稍晚了些,我们就没有飞转新的地点。夜幕渐渐拉下来,黑暗慢慢吞噬了阳光。我和新娘悠闲地坐在那高高的山丘之上,准备看看星星,到时候再望望月亮,想想嫦娥跟猪八戒的爱情闹剧也不错。白天的事情已经过去,我们可以不再过问,也可以随意抒发见解。我们觉得呆在此处是绝对安全的,因为,我俩所坐的地方,在有人群活动的那一边是见不着我们的,并且,最重要的是,那边还与我们隔着一道山谷呢!
然而远处人的嘈杂之声把我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我们朝那远方看去,我们看到了无数支火把,都发出亮丽的光,慢慢地向我们这边移近。这些火把在移到我们左前方山脚下的时候,渐渐围成了一个半圆。看样子是有事情要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