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请神
在场的所有人都闻到了王叔shi体上散发出的淡淡尸臭味，有些人也和段追一样捂着鼻子。
王婶匍匐在王叔的身上哭了一会儿后就被村里的几个婶子给抱了起来。
“大妹子，我们知道你伤心，不过老王的尸身已经等不了多长时间了。”一个胖胖的大婶对王婶说。
“是啊，赶紧让道长为老王做法事，再招魂看看老王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一个瘦小的大婶也在一边插着话。
他们都能明白王婶的心情，若不是人人劝着，指不定王婶要哭得晕过去。
王婶依依不舍的看着老王的shi体，她脑海中回想着遇到老王的幸福回忆，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划过，除了甜蜜，就是粗茶淡饭的幸福。她感觉到心里有了一丝的暖意，忍不住在王叔的脸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做了最后的道别。
胖婶又上前去将王婶给扶了起来。
王婶看向一边的道长，她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立即放开了胖婶的手，一下子跪在了道长的身前，哭着说：“道长，我听刘老六说您能招魂，请您一定要帮帮我，帮我问问我们家老王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我一定感谢您。”
道长自然是见惯了此等情况，脸上的表情很淡定，一把将王婶给扶了起来，缓缓地说：“请节哀顺变，我会为大兄弟尽最后的绵薄之力，让两位有见最后一面的机会。请你放心。”
“感谢道长的大恩。”
“你客气了。”
道长将王婶扶到一边对众人说：“接下来我要先为大兄弟招魂，还请各位让出一些位置。”
周围的人听到道长的话后立即纷纷让出了更多的位置，甚至一部分都退到了院子的外面。
段追是来帮忙的，他反而走到了王婶身边。
“王婶，我来了。”
“今天要麻烦你了。”
“没事，这也是我能为王叔做的，也请王婶你节哀顺变。”
段追很少这样说话，再也很少碰到今天这样的情况，奶奶之前教他说的话早就忘在肚子里了。
段追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抓着王婶的手，想给她更多的安慰。
自王婶嫁给王叔之后，王婶一直对段追兄弟二人很好，有好吃总会留一点给他们，他们两家自然是走得亲近。只是，王叔被害实在太突然，段追也是手足无措，只能静静的守在王婶的身边。
此时，院子内已经空出了一大片空间，只剩王叔的shi体静静地躺在竹席之上。
只见道长从身后掏出了一柄桃木剑，接着他在王叔shi体周边的地面用桃木剑画着奇怪的图案，可是大家都看不到画了什么，满眼的都是疑惑，却又充满了期待。
此时的段追自然也是一样，对道长的动作充满了好奇。
一段时间之后，道长又回到了最初站立的位置，手持桃木剑在身前画了几笔，大喝一声：“请神！阵起！”
忽然，空旷的地面上出现一圈一圈的光芒将王叔的shi体紧紧地包围住，还有道长的脚下也有一个圆形的光环，然后才是各种奇怪的文字组成的一个大圆环。这些光圈和奇怪的文字散发着淡红色的光晕，让围观的人们惊奇不已，原本看热闹的人们瞬间鸦雀无声地盯着眼前的一切。
他们从未见过此等景象！
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只见道长紧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的念着一些听不清的话语，周围的光圈随着道长渐渐急促的念咒声变得活跃起来，忽明忽暗地犹如黑夜中的烛火，一息一灭之间就像人心脏跳动的频率一样闪烁着。
这光亮就像引路人手上的烛光，是否会吸引来王叔的魂魄呢？
段追已经看傻了，眼前的景象是他这十三年里从未见过的奇观，是如此的神奇！
段追的目光并不在王叔身上，反而紧张地盯着闭目中一动不动的道长，他心中满是好奇和疑惑。
道长的沉默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期待着神迹的降临。
半响之后，shi体上飘起了一团蒙蒙浓浓的雾气，就像传说中人散在体外的魂魄，时而凝聚时而溃散，就像死者挣扎着回到阳间的决心，然后渐渐凝聚成一团雾气，雾气幻化成一副若隐若现的人形后直接钻进了shi体。
“客来！起！”
道长挥动手指做了一个召唤的动作。
忽然，在所有人的惊讶中地上的shi体缓缓地坐起了身。
瞬间，人群中就炸开了锅，胆小的一些人都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恐惧的尖叫声，还有些人在惊讶中乱了阵脚，人群中熙熙攘攘起来，胆小的娘们都躲到了自家男人身后去了，而小孩子们早就被大人们给护在了怀中。唯独站在段追身边的王婶脸上渐渐地露出了笑容，她那满含泪水的眼睛里瞬间挂上了豆大的泪珠，那眼里全是完成心愿的欣喜。
段追惊讶地看见王叔的眼睛缓缓地张开，满眼疑惑地打量了一下四周，之后直直的盯着他，他感觉心里一阵凉飕飕的，他下意识地退了一下。
王叔为什么看着我？
不对！应该是看着王婶。
段追都能感觉到王叔眼里对王婶的温柔，哪怕他已经死了。
段追看了眼王婶，王婶脸上早已经挂满了泪水，嘴上挂起了以往常有的笑容。
之后，在众人又一次的惊讶中，段追看到王叔缓缓站起身，那动作就像一个瘫痪在床上许久后忽然恢复的人一样，有些不协调，却又想努力地控制着身体。
“娟儿，我回来了。”
就这简单的一句话让王婶彻底的崩溃了，眼里的泪水如雨点般落下，她奔向在阵法中的丈夫，一把抱住踉踉跄跄的丈夫，嚎啕大哭起来。
王婶的哭声让围观的人群无不动容，深有感触的人已经偷偷地抹起了眼泪，隐隐约约之间能听到低沉的抽泣声。
还是少年的段追还没有体会这种感伤，反而被眼前的神迹给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王婶在王叔的怀里哭泣了一会儿后，王叔轻轻地抚摸着王婶的脸颊，将那脸上的泪珠给抹干净了。
“娟儿，你再哭鼻子就不美了。”王叔轻轻抹掉了王婶脸上的泪珠，眼里满是温柔，似乎从来不曾死去一样。
只是，王婶感觉到了王叔手上的冰冷，如冰冷的刀刃一样划过他的心脏，她心疼地一把抓住丈夫的手，她知道眼前这个人已经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嗯。我不哭。”王婶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哭出来。
“娟儿，我有话想对你说。”王叔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诀别的悲伤。
王婶似乎猜到了什么，本想张嘴阻止，却想到王叔已经死了，又将即将说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王婶想问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
“能娶你为妻是我王蒙今生修来的福分，在往后的日子里我无法再陪伴你左右，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亏待了自己。来世我们再做夫妻，我依旧像今生一样待你，一样爱护你。”
“来世你不准忘了我。”
王婶忍着泪水点头答应着王叔。
“不会的，孟婆烧的汤没我老婆的汤好喝，我才不会喝。”王叔的话里满是自豪。
“嗯。”王婶点着头，噙着泪水说：“我一定天天给你熬汤喝。”
“答应我，接下来的日子里要好好过，不要胡思乱想。”
“嗯。”
王婶轻轻地嗯了一声。
在这个时候，王婶感觉到丈夫的身子特别地沉，他也从王叔的脸上看到了极大的疲倦。
周围阵法的光芒渐渐减淡。
王婶知道丈夫的时间不多了，心里满是不舍，紧紧地抱住丈夫。
“是谁杀了你？”王婶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王叔迟疑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地回忆着，接着缓缓地说：“我不记得了。”
王叔看向远处的道长，他心里似乎有话要说，又不知道如何去说。
“他的执念是回来见一见妻子，这也是他唯一能记得的。其他的事情，他不一定会记得。”道长解答了所有人的疑惑。
周围阵法的光芒再次减淡了不少，就像气若游丝的一口执念吊着王叔的生气，如今执念达成了，他也要油尽灯枯了。
王叔自然也是感觉到时间不多，他慢悠悠地望着院子里围观的人群，都是他熟悉的人。他又看了一眼院子内的物品，还像之前一样仅仅有条的摆放在墙角，似乎一切都没有变。
“娟儿，我要走了。”
“不，不要…”王婶摇着头，眼泪早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
忽然，她感觉到丈夫的身子一沉，整个人躺在了她的身上，一团淡淡的雾气从丈夫的身体内飘出来后飘荡在空中，迟迟不肯散去，自此丈夫的身体彻底地没了生息。
此时，段追观察到一直在做法的道长似乎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在王叔离开的那一刻，道长大口的喘着粗气，这一次的招魂似乎浪费了很大的气力。
之后，道长大喝一声：“客走，缘尽！”
段追见到飘荡在王叔头上的淡淡雾气瞬间消散，他知道王叔是彻底地离开了人世。
他在心里默默地对王叔说了一句：王叔，走好。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道长的这句口诀彻底地送走了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