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章：淬体
客房之内，下人已经将木桶内的水给倒满了。
还送来了两坛一斤的陈酿好酒，酒坛上的红色盖布还没有拆。
等下人们离开之后，萧祀对段追说：“小子，把衣服都脱了进木桶内去。”
段追自然听话的脱衣进了木桶。
木桶内的水有点凉，段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小子，接下来你要在木桶内给我泡着，直到我叫你出来为止。”
“好的，师父。”
萧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淡绿色的药瓶子，然后从药瓶内倒出了仅存的一颗丹药。
从丹药掉出药瓶的时候，段追就闻到了一股子清香，接着能从这股清香之中品出一点苦味。
段追猜测这一定是上好的丹药。
“小子，算你运气好，这是最后的一颗淬体丹了。”说完，萧祀就将丹药抛进了木桶内。
只见小拇指大小的丹药“噗通”一下抛进水中，转眼间丹药就将木桶内的水染成了淡绿色。
也在这个时候，段追就感觉到了一股暖流顺着四肢百骸钻进了身体之内，这股暖流就向奶奶的拥抱一样，驱赶着身体内深处的寒气。
也许这是一个旷日持久的战役，段追感觉身体一时温暖，一时寒冷，一直持续着，折磨着自己。
“小子，你就在木桶内泡着，我说好了你才准出来。”
萧祀又叮嘱了一遍。
“好的。”段追连连点头。
萧祀见这小子懂事，他就坐到了厅堂内的八仙桌旁去鼓捣那两坛陈酿好酒。
萧祀打开了酒坛上的红色盖布。
陈酿的酒香随着盖布的揭开，瞬间飘香四溢，美酒的香味在这间厢房之内环绕久久不散。
萧祀将鼻子靠近酒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满意足笑了起来。
“真是一坛好酒。”
萧祀一把拿起酒坛，扬起头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陈酿的甘甜与辛辣瞬间从喉咙流进了胃里，萧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一年里，萧祀可从没有喝过这么好的美酒。
“这酒可比烟花楼的花雕好多了。看来李家家大业大，这美酒也是湖城最好的。”
接着，他看了看手中的酒，心里又有点不舍得浪费，接着从桌上拿来一个茶杯，将酒倒满了茶杯。
他拿起茶杯，脖子一扬，一口倒进了嘴里。
陈酿在嘴里刺激着舌头上的每一个味蕾，他忍不住闭上了双眼，慢慢地回味这杯美酒。
此时，在木桶内的段追却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段追身体内请神遗留下来的执念一直折磨着他，那股寒流犹如陈年顽疾，从骨头的深处侵蚀着段追的身体。
虽然，淬体丹散开后的药水一直滋润着段追的身子，这股暖流一直与寒流对抗，在一段时间之后，他就感觉身体内的寒流似乎受到什么威胁纷纷从四肢往外溢出。
这个时候，木桶内的水被这股寒流影响，段追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哆嗦。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他感觉这坛水变得如冬天池塘内的冰水，冷彻刺骨，他的牙关上下打起了架来。
“呃呃呃…”
萧祀看向段追，他也感觉到了段追的异样。
他因为喝了半坛酒，浑身燥热得很，感觉不到厢房内的温度下降了好几度。
不过，从段追的反应中他能看出七七八八，也知道段追此刻并没有危险，他也就没有起身去帮助段追。
“小子，淬体丹正将你体内的污秽逼出体外，不管怎样你都给我忍住。”
段追没有回答，身子忍不住地哆嗦着。
“小子，被夺舍这么久，你这身体并没有受多大的影响，也算你小子命大。换作那些身子骨弱的人，有你这经历，他早就瘫软在床，让这股寒流折磨得只剩半条命。”
段追牙齿打着战，断断续续地说：“师，师父，我这样要坚持多久？”
“继续熬着。”萧祀简短的一句话。
段追只能照做。
一段时间之后，段追感觉有些适应了，他甚至感觉有些舒适了。
原来，身体内乱窜的寒流早就消失不见，反而是有一股暖流在身体内游走。
段追这才明白了师父说的熬着是什么意思。
药到病除，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在这股暖流里，段追感觉到一股昏昏沉沉的睡意袭来，他闭上双眼，进入了睡梦之中。
萧祀虽然喝着酒，但是心思全在木桶内的段追身上。
萧祀有喝了一杯酒后回首看着木桶内的段追，他从段追的模样中推断出淬体丹已经将身体内的寒流给逼了出来。接下来，就是淬体丹去滋养段追的身体，让他恢复精气神。
一个人喝酒也没意思，萧祀感觉时辰应该不早了。
他又没有一点睡意，摇了摇手中被喝干净的酒坛，他打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嗝。
他打量着空酒坛，没想到不知不觉就喝了一斤酒。
萧祀拿起了另一坛酒，走到窗子前，“吱呀”一声推开了窗子。他仰望今晚的夜空，一轮硕大的明月高挂于夜空之中，大地之上的事物被八月十六的月光照得影影绰绰，他扫视了一遍空荡荡的连廊，这李家大宅之内今夜是如此地安静。
萧祀撕开了酒坛上的红色盖布，仰头灌了一口酒。
想到今日李家发生的事情，他有些怀疑自己来对了没有。
身为请神师的他，虽然能将亡者的生魂给请回来，却也给李家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
李大当家废了李融，却唯独留下了心机颇深的李协，他不敢想象接下来李家夫人在李家会遭受怎样的待遇？
若他没有来请神，李元也没有回来，也许李元的死会渐渐被遗忘，往后李家又是一片欣欣向荣，又将继续保持湖城首富的地位。
萧祀想到了李协在离开厢房连廊时候问他的问题。
“李家的气运结束了吗？”
这句话一直在萧祀的脑海中回想。
萧祀能听出李协心里的悲伤，也能听出李协心里的惋惜。
“是不是从我来李家的这一刻，李家的气运就结束了？”萧祀自言自语的说着。
他又大口的喝了一口酒。
“师父，三十二年前，你为李家种下气运盘扭转气运，三十二年后，我的到来是不是都在你的计算之中？”
萧祀望着天上的明月，又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
看来，三十二年前，来李家请神的仙师是萧祀的师父。
接着，他回身看了眼木桶内的段追，说：“这个孩子一心想学请神术，我是否该再给自己找一个传人？”
萧祀似乎想到了什么，心里有些难受，又喝了一口酒。
“师父，我曾经亲手杀了自己的徒儿，现在再让我收徒，我不想他再走向我们请神师的命运。我不想在多年之后，又要我再一次亲手手刃我的徒儿。”
萧祀感觉到了浓浓的醉意，耷拉着眼皮瞥了一眼正沉沉睡去的段追，他心里想着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