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一挥,衣袖立即长成一片血云将方圆数里的土地都笼了进去。其间的鬼兵鬼将全被她收入袖中,瞬间化为丝丝缕缕的鬼气,像许多虫儿一般在她掌心蠕动。
魑魅便将手一握,对那鬼使喝道:“带路!”
对魑魅来说,李少微着实是个丧气鬼。一次被他夺了五行灵盘,一次破他道心未成,两回都翻船在阴沟里。因而她去的时候气势汹汹,等看见李少微和金吒却没急着上前,而藏身鬼兵之中远远地看。
只见两人驭使法宝,正试着在漫天鬼气中杀出一条血路。在鬼兵鬼将看来这两位一路摧枯拉朽、势不可挡,但魑魅却一眼就瞧出不对劲。换她来对付那些鬼兵,挥手就能灭去一片,可李少微如今却得借助法宝之力,身上的道袍更残了一角,显然实力大不如前。
魑魅一下子想到神荼的话——看来殷无念的确对他们两个动了手,而只是未成。但即便如此,也叫这两人受了伤!
她此时处在浓郁鬼气之中,又有无数鬼兵助阵,立即安了心。瞧见李少微与金吒刚杀了一个鬼将的当口儿,将大袖一挥,两人身边脓血之中立即生出一片白骨刺。这骨刺遇着鬼气便窜起几丈高,仿佛平地上长出了一大片白骨林。李少微与金吒在争斗时气机外放感应各种敌手术法,才堪堪躲开这一击。
但鬼军在此处经营数月,早就布下无数阵法。这些阵由鬼兵鬼将来用困不得他们,此时魑魅一催这阵,威力便截然不同。白骨林即黑云滚滚、阴风凄凄,就连方位都分辨不清。在阵外看时候,约只有方圆一里之地,在寻常时候只消御剑一冲便可脱困。但两人此时却觉得这白骨林无边无际,无论往何处走,都始终撞不出去。将要舞空而起,魑魅便又将手一扬,此前被她收在掌心的那些鬼兵立即被投入林中。
以此为引,数丈高的骨刺上便生出密密麻麻的裹着脓血的肉球。肉球被两人的护身罡气一冲,砰的爆裂开来,响声连成一片,仿佛林中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炸雷。脓血与白骨化成的怨鬼兵自那肉球中生出,自白骨树头倾盆大雨般往两人身上扑去。这怨鬼兵实力不济,李少微御剑一挥便立即在半空中扫死一大片。但被轰成碎片的尸身一溅到白骨木上便又生出密密麻麻的肉球,竟比此前还要多!
魑魅见状高兴得哈哈大笑。她此前将冥服翳也一并收了过来,却并未打出去。此时将手掌一翻,又把他甩在地上:“蠢材,瞧瞧我这阵是怎么用的!”
冥服翳盯着那两人一瞧:“欸?这李少微看着真元耗竭——鬼祖果然是料事如神,他是不是叫殷无念给伤了!?嘿嘿,这便宜……呃,这么两个货色哪用圣女你出手?不如先交给我……”
魑魅一脚将他踢翻在地:“滚开!轮不到你的份儿!上回遇着个修为全无的殷无念,还能叫他跑了,这回又想来坏我的事么!?神荼要的人你都抓干净了没有?!”
冥服翳刚才一直瞧着她乱杀的模样,很怕如今她正在兴头上把自己也料理了,赶紧爬起来告了个罪,转身便走。
魑魅又往阵中瞧,才看见李少微祭出了炼妖壶,将那些怨鬼兵全吸了进去。白骨刺失去这些鬼兵怨气滋养,阵法便生出破绽,险些叫两人寻着机会逃离出去。魑魅冷冷一笑,随手又从周围收了数千鬼兵化在掌心重投进去,身形一晃便飞至白骨阵上空,放声叫道:“一群废物,还要本圣女出手……你们竟然能赶来这里,还真是阴魂不散!”
李少微听着迷迷蒙蒙地空间中四面八方都响起魑魅的声音,将眉一皱:“让开!”
魑魅哼了一声,又去看金吒:“金吒,枉我们之前还有一场主仆情谊,如今你都忘?哼!”
金吒往天上看了一圈:“妖女!鬼族之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魑魅笑得更高兴:“好大的口气啊!你们想进城去帮姜子牙那老匹夫?哼哼,先陪我玩玩吧!现在这叫白骨阵,除了这小儿科,鬼族之中还有有趣的手段,我一个一个使出来,你再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一个鬼族之人都不放过’!”
话音一落,她便祭出神荼此前给她那法幡。刚要将幡一摇,身下的白骨阵却忽然像一阵浓烟遇着烈风,其中浓重鬼气顷刻间被驱散七七八八,重见了阵外的光明。又见一团紫火现于阵中,乃是个四臂法身,正是许久未露面的飞廉法师!
这魔头竟然出手破阵,叫李少微吃了一惊:“飞廉!?”
飞廉法师身子一晃升上半空,正挡在魑魅与两人中间:“老朽就直说了,姜子牙就在那边城墙上,你们只要过了老朽这关,老朽就帮你们拦住魑魅。”
“你……打的什么算盘?”
飞廉法师哈哈大笑:“能有什么算盘?不过是从前想和他们共图大事,可惜那位鬼祖和这位圣女太不成器,竟搞成如此局面。我自在天已商议好,自今日起与须弥山暂罢干戈,先将这些见不得人的鬼族给赶回老巢去。你进了城,将此事说给姜子牙听,看看他怎么回我——走吧!”
魑魅暴跳如雷:“飞廉!你竟敢背叛我!?”
“背叛?哈哈哈……老朽做事从来都是随性而为!”飞廉一笑,又将脸色一凛,“况且你这小辈,也配本尊为你效劳?我当年飞升仙界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蠢且狂妄,怪不得成不了事!”
李少微不知道飞廉说的是真是假,但看他真有阻拦魑魅之意,也知道如今自己二人真力衰竭,并非逞能的时候。便一句话都不说,拉起金吒便走。
煮熟的鸭子飞了,魑魅气得要将满口银牙咬碎。可飞廉真要拦,她却也未必是这魔头的对手。待李少微与金吒远去不见踪影,她才怒道:“你——”
“兵者诡道也,这道理你还不懂么?”飞廉法师忽将身周魔火一散,落在地上,又朝魑魅招招手,“圣女不必发怒。以你的才智,还想不明白我要做什么么?”
他前倨后恭,倒把魑魅给搞得愣住了。她犹豫一会儿才自天上落下:“我……我自然知道你要做什么?可是得你亲口说给我听!”
飞廉笑了笑:“你们在城外、城头打得热闹,可玉虚城核心洞府处还有个姜子牙坐镇,你们一直攻不进去吧?神荼是不是在里头?如今攻城鬼祖却不见踪影,人家自然有所防备。先放了李少微他们进去,再叫他们觉得自在天和鬼族已不是一条心放松警惕,鬼祖才有出手的机会嘛。”
魑魅皱眉想了想:“……那你干嘛不能找别人去报信?李少微也是我一定要杀的!”
“你想杀李少微,还是想杀殷无念?”飞廉法师抬手往东北边指了指,“我刚才从那儿来——我在无想天和殷无念打过交道,一看就看出来他的气息在那边。此獠三番两次坏我好事,我也是欲除之而后快!可要是把李少微和金吒留在这儿,多了一个大乘和合体,再加上诡计多端的殷无念,斗起来哪有那么容易?不如先从容将此獠捉了,李少微被困在玉虚城又无处可去,足以慢慢料理!”
“他在那边!?”魑魅立即转脸往飞廉所指的方向看。此时玉虚城外方圆数十里之内全是黑云滚滚,不见星月,东北方也同样笼罩在雾气之中。可魑魅现在一瞧,也觉察出不对劲——那边竟只是黑,既然没有人修使出的宝光,也没有鬼修使用的磷火光,仿佛叫什么东西都给吸进去了。
她心中立即大喜:“你知道他在那儿,怎么不把他给捉回来?!”
飞廉法师一笑:“我也知道圣女你最恨他,因而先将他让给你。待你出了气,我再取他性命。如此,该知道我对你族的确没什么敌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