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
皎洁月华之下，俏生生站着一个白玉一般的小姑娘。
谷满仓身着淡黄襦裙，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睡莲，一双水灵的眼睛眨着长长的睫毛，月光搭在上面，染上一层银白，她的乌黑长发如瀑布般垂在肩上，脑袋上扎着一个双平髻，似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散发开来，但她雪白的鹅蛋脸上带着的那抹扭捏，破坏了这层意境。
陈玄策有些奇怪的看着身前的谷满仓，这个时辰她来干什么？
“谷姑娘有什么事吗？”
谷满仓咬了咬嘴唇，跨进门里，趁着陈玄策没反应过来，就关上了房门。
陈玄策一脸迷惑。
深夜，孤房，一男一女......住手，不要再想了！三年以上最高死刑啊！
先说明，虽然谷满仓长得很可爱，就像个瓷娃娃似的，但陈玄策并非萝莉控，只是有些无奈，上午他刚莫名其妙的被皮物标记，晚上你也来？
怎么着，这个世界的女子没有男女之防的概念吗？
仿佛看穿了陈玄策的内心，谷满仓琼鼻一皱，道：“你可别想歪了，我只是不想让奶奶担心。”
不是，你奶奶好像已经发现了。
陈玄策瞥了一眼窗外，却见魏大娘只是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去。
不是，您就这么放心我？
“你在看什么？”谷满仓顺着陈玄策的目光看去，只见窗外月白，落地如霜。
既然魏大娘都没有出声，陈玄策也不打算自讨没趣，转移话题道：“谷姑娘还没告诉我，你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什么事？”
听到陈玄策的声音，谷满仓回过神来，从袖口取出来一根老山参，表情带着些扭捏：“这个山参给你了。”
陈玄策一脸古怪：“无功不受禄。”
“当然不是白给你。”
谷满仓翻了个白眼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帮我保密，不要对别人提起我去鬼市之事，尤其是我奶奶和父亲。”
鬼市之事？
陈玄策微微一怔，他倒没想到谷满仓会主动提起此事。
“难道你是怕他们担心？”
“要你管！”
谷满仓把手里的山参递到陈玄策面前，道：“反正你们修道的不就喜欢要这些东西吗，这是我以前在山里挖的山参，大概有十年参龄，我可以白送给你，而你只要对我去鬼市的事情当做没看到就可以，怎么样，很符合你们大人的利益吧？”
山参有大补元气的功效，对于步入修炼一道的陈玄策而言，一根白送的十年份山参，的确很有诱惑力。
但是。
“容我拒绝。”
陈玄策看着一脸错愕的谷满仓，道：“比起你手里的山参，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能够混在恶鬼之间，而又是什么理由让你不惜进入鬼市。”
想起谷满仓混在鬼市当中，仿佛就是恶鬼中的一份子的模样，很难让人不好奇，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凭什么能好整以暇的混杂在群鬼之间，又是为了什么而进入鬼市？
以谷满仓说话的条理性，他可不相信她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小姑娘。
啧。
谷满仓不满咋舌，显然并不想说，只是嘀咕道：“这些道士为什么都这么好事，那个姓林的是，这个姓陈的也是......”
“我这就去告诉魏大娘，说她乖孙女前晚跑去了鬼市......”
陈玄策见状，只是一声叹气，转身欲走。
“等一下！”
见陈玄策真的要走，谷满仓急切的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道：“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别告诉我奶奶！”
“洗耳恭听。”陈玄策丝毫没有为欺负小女孩的行为感到羞愧，只是示意让她继续说。
“我天生能看到鬼怪，能与鬼怪交谈，比起狡诈的大人，只要和鬼谈妥了条件，鬼就会庇护我，所以我能在鬼市里来去自如，有什么问题吗？”
“至于去鬼市的理由......”
谷满仓不无讥讽道：“我奶奶要死了，我去鬼市找延年益寿的药，这个理由你满意吗？”
魏大娘要死了？虽说陈玄策不同医理，但白日里见魏大娘精神饱满，比之前来药堂看病的青年男子都神采奕奕，既无生病的模样，也不像大限将至啊？
陈玄策眉头微蹙：“这话可不能乱说。”
谷满仓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道：“我说完了。”
见她这么执拗的盯着自己，陈玄策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幽幽一叹：“行吧，我可以替你保密。”
“谢谢。”谷满仓抿了抿嘴唇，放下手里山参，不再多说一句话，便往门外走去。
“等一下。”
陈玄策突然说道：“你是不是知道浣衣楼的莺粟姑娘是邪祟？”
谷满仓脚步一顿，头也不回道：“知道，那又怎么样？要我大张旗鼓宣扬？还是告诉我父亲让他组织捕快去降妖除魔？”
说了有用吗？谁能降伏她吗？之前的林道长也许可以，但他已经和人面蛛同归于尽了！
既然如此，大肆宣扬有什么用？引得满县惊慌，还是激怒对方，让其放肆大开杀戒？
她知道陈玄策想说什么，无非是她见死不救这种大义凛然的话。
说就说呗，她又不在意。
“不，我只是谢谢你今早的提醒。”
出乎预料的回答，令谷满仓微微一怔，没有回应，出门之后直接把自己关在门外。
“谁稀罕你的道谢，罗里吧嗦的......”谷满仓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她背靠着房门，眺望皎白的明月。
她刚才的话，其实省去了很多。
比如，她其实不只是天生能看到鬼怪，还能分辨常人的善意与恶意，以及他们身上的生气与死气这件事。
当一个人大限将至的时候，他身上的就会散发出死气，并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浓郁，直到将他们全身都笼罩，随后死去。
这样的事情她看过不止一遍。
她所看到的的死，是药石无医的，无论那些人用什么药材，都不会影响死气在他们身上蔓延，可以说，一旦那些人身上散发出死气，那么他便必死无疑。
现在她奶奶身上也出现了和那些人一样的情况，死气越来越重了，明明奶奶平时连生病都很少，现在突然就有了死气，她怎么能够接受？
既然凡人的药材无用，那就去鬼市里找寻。
要不是为了奶奶，你以为她喜欢去鬼市吗？
即便天生看得到鬼怪，但是面对那些面目狰狞的鬼怪，她也怕啊！
但为了奶奶，怕也要去。
她也知道生死自有天命的道理，她也不会延年益寿的神仙法术，可她就是不想奶奶死啊......
屋里。
陈玄策看着被关上的房门，挠了挠脸颊。
他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