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一个多礼拜,小区里所有熟悉方爱娟的人,都发现了她身上明显的变化。
邵家头几年摊上这么大的事儿,又有那么一群不靠谱的亲戚,大家都好久没见方爱娟脸上有个笑模样了。
可最近这方爱娟出来进去的,逢人就笑呵呵的打招呼,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有了很大的提升。难道说,这儿子回家了,就能把老太太高兴成这样?还是说老邵的病有了啥起色?
可大家也不敢贸然开口询问,毕竟若是猜错了,那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么?这邻里街坊的,那得多不好意思。
最后,大家还是在老董头嘴里问出了原由。这老董头跟老邵家走的最近,大家跟他一打听这才知道,原来方爱娟如此容光焕发,竟然是因为他老伴邵立国正在飞速的痊愈。
可老董头这话,一群围在一起的老头老太太就没一个相信的。一时间,大伙纷纷指责老董头信口开河。
“我说老董,你这可就不对了,就算你跟老邵有交情,可他都那样了,你咋还能拿这事儿开玩笑?”
“我开什么玩笑了我?”
“老邵都瘫了4年了,那是说好就能好的?他这要是都能治好,我任富贵的名儿往后就倒着写。”
旁边一群老头老太太也跟着附和,觉得老董根本就是在信口开河胡说八道。这下,董富强可不干了。
他这辈子,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质疑过啊?在厂子里、在家里,他老董什么时候不是权威?临老被人这么指摘,那他能忍得了这口气?
“人老邵养活了个好儿子,出了名赚了钱,请来了高人帮他爸治病,这我有啥可瞎说的?我前儿还去老邵家看过,他都能下地走几步了,你们不信是吧?那咱走着,一块跟我看看去。我还告诉你任富贵,你这名字倒着叫定了,等着后半辈子都叫贵富任吧?诶?贵富任?贵妇人?还别说,挺适合你的。”
看老董气急败坏的样子,又听他说的有趣,这群老头老太太一阵哄堂大笑,至于老董说邵立国都能下地走路的话,大家却是一点儿都不信的。
被老董一通挤兑,又自觉自己胜券在握,任富贵可就不答应了,两个岁数加起来超了一百的老头,吹胡子瞪眼的还为这事儿杠上了,非要去邵立国家里验证一下。
大家怎么劝都拦不住,只能跟着一起过去,一来做个见证,也满足一下好奇心。二来等俩人被方爱娟拿扫帚赶出来时,也好帮着劝劝。抱着各种不同的目的,一群人就浩浩荡荡的跑去了邵家。
乌央乌央的上了楼,敲响了老邵家的房门,任富贵和董富强还大眼儿瞪小眼儿的在那置气呢,结果门一开楼道里除了老董头以外,所有人都傻了眼。
因为,开门的是特么已经瘫痪了四年的邵立国啊!邵洋和董俪带方爱娟去逛商场了,就邵立国自己在家。
他听见门响就出来开门了,这些天以来,他的状态越来越好,也喜欢不时下地走动一下,憋了好几年了,要不是还有点发软,他都想下楼溜达溜达。
虽然邵立国看起来身子骨还很单薄,胳膊腿的肌肉也萎缩的厉害,但明眼人都能发现,老邵的精神头确实不错。
也幸亏他们是现在过来,要是再等几天,邵立国喝下稀释后的生命原液,这些人都能把眼珠子扣出来当泡踩。
“邵老哥,你儿子真找人把你治好啦?”
“天啊!这是哪儿找的神医啊?老邵这就能走路了?”
“邵大哥,先头董大哥说这事儿,你大妹子我是怎么都不信,现在好啊!好啊!娟子妹妹苦尽甘来啊!”
……
一时间,楼道里这群人七嘴八舌的乱成一气,大家吵吵嚷嚷的,说什么的都有,总之是被眼前的这神奇一幕震撼的不轻。
在这群声音里,董富强的声音格外的明显,只听这老董头得意洋洋的说道:“怎么样?这回你们知道我老董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主了吧?”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附和,这极大的满足了老董头的好胜心。可人群里,有个人却一言不发,低头猫腰的朝外挤,老董一看,不是任富贵是谁?
老董头心中暗笑,当下高声说道:“老任,你上哪儿去?”说完,他迅速拨开人群,三两步走到任富贵身边,一把就拉住了他的胳膊。
任富贵暗中叫苦,心说这经验主义害死人,想想自己往后逢人就要被喊贵妇人的惨状,他都有心思把自己锁家里,等死的那天再出来。
大家看老董拽住了老任,也以为这是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了,在人类劣根性的驱使下,大伙一个个的都在那等着看笑话。
当然,大家都是老街坊,要说恶意那其实也是没有哒,但看看老伙计的窘样,给自家茶余饭后添几分笑料,往后碰面了开句玩笑那就是必须得了。
可谁也没想到,人家老董拽住老任之后,压根儿就没提这茬,反而和颜悦色的说道:“走,跟我回家喝酒去,这回我家丫头回来,给我整了一箱好酒,早就想请你尝尝了,中午让我媳妇炒俩菜,咱俩整点儿。”
回过头,老董又朝站在家门口满头雾水的邵立国挥了挥手:“那啥,我说你好了,大家都想来看看,顺便给你道个喜,现在没我啥事儿了,就先走了啊,晚上咱哥俩儿再喝点。”
任富贵见老董全了自己的脸面,心里感动地不行。原先人们都说老董会做人,自己还不相信,这回他算是服了。
“董老哥,瞧你说的,哪儿能让我嫂子费事啊,咱俩下饭店去,我请!”
“唉,饭店的菜有啥好吃的,还不自在,听我的,就在家吃。”
在众人的目送之下,董富强跟任富贵俩老头勾肩搭背的下楼了。要不说这人上了年纪,有时候说话做事也跟小孩子似的,闹得快、忘得也快。
等他俩离开之后,楼道里其他的人也纷纷散去,邵立国虽然邀请大家进门坐坐,可看着他大病初愈的模样,这些人也没好意思进门叨扰。
更何况,他们急着把这惊天大瓜拿出去分享,瘫痪4年的老邵都能下地了,这种巨大的八卦,也着实能让他们狠狠吹上一波了。
他们是知道了,可小区里不知道的人海了去了,这楼道里亲眼看见邵立国的人可不少,晚一步自己可就落后于人了。
当天下午,‘邵立国重新站起来了’这消息,就彻底传遍了整个小区,隐约还有向外扩散的趋势。
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热心,甚至还给糖山电视台打了个热线电话,结果下午还有俩记者找上门来,不过邵洋他们这时已经回家了,就在门口挡了驾。
俩记者都知道邵洋,表示自己没其他的意思,就是有热心群众提供线索,他们就过来搜集素材。
最初他俩就是被台里派来抓新闻,这种事发生在普通人家未必就可以上报道,他俩也不见得有多在意。
但邵家老爷子瘫痪4年得以痊愈,也算不大不小的奇迹了,而这事儿还是发生在一个艺人的家庭里,这就更加增添了几分话题度,他俩这才开始上心。
俩人被邵洋挡了驾,年纪大点的就有心劝说一下,毕竟年纪大的在这行混的时间长了,面皮也要比小年轻厚实的多。
毕竟涉及到公众人物了,如果能得到第一手采访资料,上个娱乐播报啥的,他俩也能多笔收入。
“邵洋,你父亲痊愈这也算是件喜事儿,我们帮你报道一下,既娱乐了大众,又帮你增添了热度。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邵洋还真不需要靠自己老爸这事儿炒话题,再说自己前段时间行事高调,都被人盯上了,现在就更不想让老爸出这个风头了。
可这俩记者毕竟是家乡电视台的,就算挡驾,邵洋也不打算硬来。说了句‘稍等’之后,邵洋回了屋,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就拎了俩包装精美的纸袋,里面是中午刚买的男士衬衫。
“两位,家父身体尚未完全康复,实在不适合接受采访,我也不打算让人打扰他们二老的平静生活。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这不合适!这……这是雷迪司的衬衫吧?挺贵的呐。”
“嗨!啥贵贱的,就是件衣服罢了,总不能让你们哥俩大老远跑这一趟,最后还空手而归吧。”
将手里的纸袋塞给俩记者,对方客套的推拒了一下之后,还是收下了礼物,邵洋心里也算松了口气。
拿了邵洋八百多一件的衬衫,俩记者就不好再强求了,就算采了这新闻回去,奖金也就这个数了,现在俩人也乐得省心,还不吃亏。
给邵洋留了个联系方式之后,俩记者这才高高兴兴的离开。给邵洋留个号码,那意思就是认了邵洋这朋友,往后有啥事多联系。
也别小看了这些记者,做他们这种职业的,接触的三教九流各行各业的人多,什么牛鬼蛇神都认识一点,有时候办起事来还挺好使的。
邵洋也没往心里去,反正事情都解决了。这两天他爸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邵洋心里也着实痛快,要不然也不能一出手就是两件雷迪司。
俩记者岁数大的叫陈昊,年轻点的叫吴鑫,这趟活虽然没干成,但一人落了件衬衫,心里也挺高兴。这回了台里之后,难免就多说了两句。
他俩说起这事儿,其实也没觉得有啥,拿了人家邵洋的东西,在同事之间说两句夸邵洋会做人的话,也没什么不正常。
可他俩说者无心,却有人听者有意。他们俩的领导叫胡志友,从门外经过时,刚好听见吴鑫说起邵洋他爸,一个瘫痪在床四年之久的病人,竟然能重新下地走路,这就引起了胡志友的兴趣。
最近台里有位副台长到了退休的年纪,这空出来的位子,自然遭到了有心人的争抢。按说胡志友资历也够了,可惜他‘寡妇死了男人’上面没人,结果这就尴尬了,早早地就被排除在候选名单以外。
市里这电视台归宣传口管,而胡志友一直搭不上宣传口老大的路子。他倒也提着东西往宣传部长家里拜访过,可人他是见到了,东西却没收,部长大人说的也都是些云山雾罩的场面话。
胡志友知道,自己绝对没戏。心中沮丧之下,也就渐渐熄了这争位的心思。可今儿听了吴鑫的话之后,他业已冷却的心,又变得活动起来。
把吴鑫喊进办公室,仔细的询问了邵洋他爸瘫痪痊愈的事,胡志友的俩眼变得越来越亮。
吴鑫他们在找上邵家之前,在小区里也是做过一番了解的。而小区里的那群大爷大妈,看到陈昊和吴鑫的记者证,顿时就是一通竹筒倒豆子。生怕说的慢了,就失去了上电视露脸的机会。
所以说,即便陈昊他俩最终没采访到当事人,可手头上掌握的第一手资料却是不少。
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之后,胡志友打发走吴鑫,并严厉的叮嘱他,让他封锁这个消息,不要在工作时间扯这样的闲篇了,还让吴鑫把这话也带给陈昊。
知道那位家里,有女儿瘫痪卧床的人可不在少数,要是消息走漏出去,没准自己屁也捞不着。
深吸了一口气,胡志友暗想:‘人生难得几回搏,拼了!’
拿起面前那部红色的内线电话,拨打了那个糖山市内,所有公务员都熟悉且牢记,但极少有人敢拨打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一个常在糖山电视台新闻里出现的声音,带着几许威严响起。
“我是曹丞山。”
“曹书记您好,我是咱们糖山电视台的小胡胡志友,有点事想跟您汇报一下。”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乏懂得钻研的人,而这种人,也总能找到各级领导们的命脉所在。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