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入睡时,我就摁亮了电灯,在纸上画图分析,那四个“混子”显然是我的竞争对手,且是我接近汪秀秀的绊脚石,必须得搬掉!
我用笔画了块石头,又把它圈起来,但谁来搬动这块“石头”?老板?贾辉?曾圹?利用他们和“混子”的矛盾?或是,制造冲突,我“坐山观虎斗”,收“渔翁之利”?但老板三五天难得露一次面,贾辉和曾圹都是擅于自保的人,且万一弄出什么事来,招惹出警察来调查......这计划似乎行不通,我赶紧画了个大叉。
找哥哥帮忙,把“混子”赶走?但我俩兄弟有点势单力薄,且出门在外,能帮助我们的人少之又少。
都说:不能力敌的时候就要智取。
我把白纸画满了圆圈和叉叉,始终没有想到一条万全之策。难道想要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做女朋友就有这么难吗?
事实上,真的很难!牺牲了N个脑细胞依然无济于事。
这天晚上,阿秀姐在加班,见那四个“混子”没来,我便揣起事先折叠好的一只千纸鹤,想用学校里的“写情书传情达意”的方式去俘获她的芳心,虽然有些老土,但不失为绝望中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白添,你这是干什么?”阿秀姐见我丢过来一只千纸鹤,好奇又好笑的问道。
“打开来看看就知道了!”我害羞的转身,像初次表白的羞怯小姑娘。突然,又转身按住她柔软的小手,她吓得立即挣脱缩回了手。
我抿然一笑,淡定道:“带回家再打开了看!”
她没有了好奇,伸手继续干活,也没有说话,仿佛懂得这其中的含义。千纸鹤安静地躺在台面上,不知道下一秒的命运将会是如何。
“阿秀姐,你不看了吗?”见她似乎有些生气的样子,我紧张得有些心跳加速。
“什么玩意?”突然,一只手从台面上捞过那只千纸鹤,我抬头一看,却是混子“黄毛”,他拿起纸鹤,慢条斯理的正要拆开了看。
“还给我!”我伸手去夺,却被他巧妙躲过,继而,身后的另一个“混子”用力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出一米来远。
“哈哈......”“黄毛”打开纸鹤便哈哈大笑起来,其余,三人被他的笑声吸引,凑近来要看究竟。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居然妄想秀秀做女朋友,呸!”“黄毛”向地上吐着口水,把纸鹤揉成团对着我脸上扔掷过来。
“做白日梦的家伙!真是不要脸!”
“傻X一枚!”
辱骂、嘲笑像洪水一样席卷、伤害我的自尊,眼里满是愤恨。
“怎么?小子,你不服气,是不是想挨打啊!”一个“混子”横着眼,用力推搡我,趾高气昂的说道。
我捏紧了拳头,很想发作,但我顾忌“一敌四的后果”,只得忍恨咽下。
哥哥闻讯后迅速赶来,他看了“混子们”一眼,面露微笑的说:“怎么了?”
“黄毛”并不理瞅他,继续和阿秀姐说笑,其中一个“混子”对哥哥说:“叫你弟弟别异想天开了,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早就收拾他了!”
“你们出去打听打听,这一带,敢和我们叫板作对的人,恐怕还没出生!”另一名“混子”恐吓道。
哥哥暗中扯了我一把,示意我“赶紧离开”,我却站着不动。
“添,你要是不听话,赶紧回家去!”哥哥对我吼道。
我扭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宿舍走去。窝了一肚子气,关上门,心里十分不爽,宿舍里空空的,很寂静,床上被子凌乱的像鸡窝,哥哥常通宵作业,只有白天才睡觉,晚上就是我一个人睡。
我趴在软软的被窝上,一肚子的气无处发泄,两手在床上乱捶一通,不想理阿秀姐,不想理哥哥,不想理贾辉,不想理任何人......
捶着捶着,发现手里不知怎么就粘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主人公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姑娘,扎着马尾辫,清新的笑容,如雨后的阳光,娇美的面容,如绽放的花蕾。
她是谁?照片怎么会在床上?难道是哥哥的女朋友?我未来的嫂子?
可是,近二个月以来,哥哥从未离开过厂,也从没见过哪个女孩来找他。我仔细思量,回想起十四岁那年,母亲曾告诉我:哥哥带女朋友回家了。那时,家里正在插秧,女孩还下田帮忙,可把母亲心疼坏了,连忙喊她回家坐着。父亲高兴得合不拢嘴,一个劲的夸女孩“懂事”,还张罗了一桌好菜款待她,可是后来,就没有了后来。我猜想,照片上的女孩就是哥哥曾经的挚爱,可能因为一些原因分手了。
哥哥一定是想念她了,才把照片拿出来,哪怕一丁点回忆也是甜蜜的追寻,美好的重温。
唉,哥哥呀哥哥,你的痴情,她是否可知?
我决定不再理会阿秀姐,每晚下班和曾圹去附近人家看电视,但曾圹喜欢打麻将,狭窄的小房间,不算太亮的灯,忽明忽暗的烟头,叽叽喳喳的议论,乌烟瘴气,让人压抑、闷慌。就是这样的环境,把一些人的光阴耗费。
电视机遥控在别人手上,好像别人口袋里的钱包,你不要伸手。别人喜欢看什么节目,你就跟着看什么,一气之下,我又回厂里,透过车间的窗玻璃,看见阿秀姐端坐在机器前,认真的忙碌着。
有一种力量支配着我前行,又有一种顾忌在心间萌发。我们是两条平行线,无论走得多远,永远不会相交,永远不会有结果。
这样想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算了吧!虽然心里凉凉的,像月色,像秋水,也像薄荷,但总算是“美”过一次。
那辆白色轿车停在厂门口的时候,我一度以为是老板回来了,其实,他是来接我心中的女神阿秀姐的,就这样,她被一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接走了,他如一面镜子般照出我的卑微和不堪,所谓“爱情”,从心出发固然重要,但,不是所有的出发都有彼岸。而那几个“混子”,听说在街头的一次斗殴中被逮进了局子,其中的“黄毛”据说被打成重伤,不久便一命呜呼!仿佛正应了那句话:出来混的,早晚是要还的。
至于那个“短发大眼妹”,由于鲜去县城玩,我再也没能见着她,只是常常会想起,也会猜想她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换厂了?或是,回家了?有了男朋友?种种猜测,每一种猜测都代表了一种心情,期待、失望或是祝福。生命中的际遇就是这么奇怪,无结果的一面之缘,在成长的岁月长河中,如星星点缀,曾经发过光亮,一眨眼可能就遗忘了。
时间很快,平淡的日子里,总在期待一些美好的事情发生,但美好不会从天而降,凡事有因果,青春的迷茫在于不知往哪儿走,在凉席厂的日子,渐渐厌倦了,也想透了,无论如何努力的干下去,终究不会有一个令自己满意的将来,因为它无法带你上更高的台阶,老板只是想用很少的薪水来稳住你平凡的梦想,但没有人是甘于平凡的,只是最终选择了无奈。趁着青春热血,放肆的折腾,即使失败,我还年轻,可以从头再来。
哥哥就是这么想的,在我跨进十八岁那年,他二十三岁,怀惴梦想和多年积蓄,决定南下进城创业,他选择的创业项目是村里人热议的“开旧货店”,通俗点就是:二手家电、家俱买卖。那时,有村里人在G省打工,瞄准了进城打工人员频繁换工作而又不愿购置新家俱的商机,大胆租了店面,从辞职离开的人手里低价买旧家俱和家电等,经过翻新维修,高价卖给进城租房,但又不愿买新家俱的人。经过这一买一卖,中间的差价利润竟然不菲,有的高达百分之三百,甚至,超过这个数目,比如,一台旧彩电,一个急着搬走的人可能会急于处理,你随便给他一百或是五十,他都愿意,因为,他丢掉或是留给房东是没有钱的。经过修理、调试,卖给那些刚进城又舍不得花钱买新家电的人,可以卖到三百或四百,买的人也乐意,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能在这座城市打工多久,再则,比起买新的,存在很大价格差异空间。
哥哥信心满怀的和同村青年张进、罗飞共同南下G省,虽然父母亲一再反对,但无法使他回头。那时,家里还没有电话,父亲总是牵肠挂肚,哥哥在那边买了一台二手寻呼机,也叫“BP机”,需要先打总台传呼,再等待对方回电。村里的电话机旁,经常坐着父亲,打通传呼总台的时候,父亲以为接线员女生是哥哥的熟人,总催着让快点回电话,当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父亲又拿着话筒不知说什么,手是颤抖的,嘴里结巴着:“你......你......回来吧!家里有地种,外面钱不好赚!”
父亲的担心不无道理,他常说:发家如针挑土,败家如水推沙。多少年汗水换来的辛苦积蓄,在父亲眼里是宝贵,是艰辛不易,在哥哥眼里是尝试,是青春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