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家离县城较远,星期天下午,我就得返回厂里,而哥哥根本没有回来,我又一次对自己的懦弱无能感到失望。
没有摩托车,唯有早行准备,午饭后,从家里步行到西泉乡街上,坐上往天成县的班车,尔后,从县汽运站转2路公交到了厂门口。
杨文烨和郑晓娆都还没有来,让我的心情不免有些失落。厂里的晚饭只有我和厨师汪师傅两个人,汪师傅炒了三盘小菜,拎了一瓶白酒,笑嘻嘻地对我小声道:今晚就咱俩吃饭,人少咱就开个小灶,喝点小酒,吃点好菜,舒畅舒畅!
天气燥热,我不敢喝白酒,拿了一瓶啤酒与汪师傅对饮,二人相对而座,一边吃喝,一边聊天。汪师傅坦言:啤酒喝着不过瘾,每餐没有白酒下肚心里头就难受!
我喝完了一瓶啤酒,他喝完了一瓶白酒,我感觉有些晕乎乎的,他精神好的很,且面不红,心不跳,嘴角不哆嗦,仿佛刚刚喝下的是一瓶白开水。
我敬佩他的酒量,他取笑我不会喝酒,二人就此拉开了话匣。他说:“人生在世,有酒就要喝,遇到喜欢的女人,就要去追!”
听起来似乎没什么毛病,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会把女人和酒扯上关系。
我长叹了口气,道:“如果追女人能有喝酒这么简单就好了,我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单身!”
他听了,问我道:“多大了?追过几个女人?”
我只回答了前者,至于后者,实在不想告诉他。
他听了,喃喃道:“你和我儿子一样大,是该找个女人结婚了!有头绪么?”
“贵公子也还没成家呢?”我问道,顿时心里有种同病相惜的感觉。
“没有,去年和我们厂里的郑晓娆恋爱,彩礼聘金都下了,两口子都住在一块了,今年,郑晓娆突然反悔,这女人的心,真是如那天上的云,说变就变!”
听了汪师傅的话,我恍然大悟于孙仁义那晚说的话,原来,她真的会骗人!
“已经答应了,彩礼都收了,事后却来悔婚,小白,你说这样的女人是不是不厚道、不靠谱?”老汪苦恼道。
“哦,是的......是有点不靠谱。”我附和着,敷衍道,心里却五味杂陈起来。
后面老汪说的什么话,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因为注意力已经不在他那儿了,而是,心里一直感到凉嗖嗖的。
我决定不再追求郑晓娆,慢慢对她冷落、疏远,因为,她可能比我想象中要可怕。可是,放眼全厂三十三个人,也只有她是单身未婚女。难道我要辞去工作,再去找个厂上班?
......
事物往往会循着相反的方向而行,就在我对郑晓娆渐渐冷落了之后,她反倒对我热情起来。
那天,吃过晚饭之后,杨文烨问我:“白添,晚上怎么不去我们宿舍里打牌了?”
我找不出理由,也想不出什么借口,只得说:“我头疼!”
可这句话,在对方听来,像是一个借口。
郑晓娆亲自来我的宿舍了,手里还拿着一盒止痛药,我不禁佩服她,但我显然还没有痛到要吃“止痛片”来止头疼,我的头疼是疼在心里。
她们觉得这样还是无法打动我时,就把马毅找来打牌,这个外号叫“蚂蚁”的家伙,正求之不得,从每天上班时,他和杨文烨动手动脚的就不难看出,他是个有想法的人。
当301宿舍传来他们打牌“嘻嘻哈哈”的欢声笑语时,我就独自躲在二楼宿舍里发呆,那时,孙仁义不知去了哪,我把萧晴的照片翻出来,看着看着,不觉就泪流满面了。
多希望世事都是美好的,如两条线条,一旦相遇交汇,就合成一条主线,一直向前延伸,不会中断,不会有任何的分离变故,随着时间变化而永恒。
如果真是这样,我也不会坐在这里静静的孤独的发呆了,人生之不幸,无言语能表达。
“这是谁的照片?”背后突然的一个声音,让我吓得不轻,回转过身去,郑晓娆站在身后,看着半开的房门,我想我是过度沉浸于悲伤,以至于,浑然不知有人推开了房门。
“你怎么来了?”惊吓之后是平静,木然于没有任何欢喜的平静。
“你不希望我来?”她反问道。
“不是,你们应该在楼上玩牌玩得很开心的。”
“那个讨厌的孙仁义,天天晚上来,还赖着不走,说要和我们一起玩牌,我不喜欢他,所以,把‘蚂蚁’叫来了,没想到,他还是赖在那儿,我就下楼了。”
原来,她以为我妒忌孙仁义去她们宿舍里打牌而生气,所以,想方设法来澄清误会。我是这么想的。
“孙仁义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不喜欢他?”不需要解释,就让误会一直持续下去吧。
她不说话了,盯着我手里的照片问:“能让我看下你手里的照片吗?”
“不能!”我紧紧的裹在怀里,拒绝道。
“我刚才看到了,她是你的女朋友吧?”
“以前是,现在不是。”
“哇,你竟然还留着前任女朋友的照片,看着看着竟然流起了眼泪,想不到你还挺痴情的。”她惊讶道。
“没有痴情,只是没事拿出来看看,回忆一下而已。”我辩称道。
“要是我的前任男朋友也这么惦记我就好了!”她叹道。
我心里道:你的前任不就是汪师傅的儿子吗?你都骗人家了,还指望人家惦记你?
她往床上一坐,继续道:“如果不是我妈不同意,也许,我今天就不会坐在这儿和你说话了。”
又是一个恶毒的妈,不过,我挺愿意听她把故事讲下去。
她缓缓道:“那年,我们正值青春年少,彼此相遇在D市这个国际化的大都市里,并很快相恋,我来自J省,他来自K省。二年的相处时光,让我们很快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我去了他遥远的老家K省见父母,之后,他跟随我来老家见我的父母。”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他准备了很久,问我爸喜欢什么,问我妈爱穿什么衣服,问我姐有几个小孩......他买了许多礼物,怀着美好的期待来见未来的岳父母,原本,以为一切都会那么顺利。”
“可是,我的妈妈了解到他家离得那么远,死活不同意我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逼迫我和他分手......”她不禁哽咽起来。
原来,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柔软的地方,一旦触碰,将不能自己。原以为,我是一个不幸的人,听她这么一说,她与我是同命相连的。
“然后,你就听从了你母亲的话,狠下心和他一别永远......”我接话道。
“是的,我真的好无奈!我不想伤害他,可是,每当看到自己的母亲泪眼盈盈的时候,实在心痛难忍,如果一段感情,得不到自己最亲的人祝福,那么,这段感情又有什么意义?”她说得有些感伤起来。
“你爱他吗?”
她使劲的点头,让我仿佛看到了萧晴的影子,原本以为“不够爱,或是,爱得不够。”是我们这段感情的枷锁所在。现在觉得“爱你,但不能和你在一起”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这是两种存在于不同想法、有分别的概念,而我总以为:世间感情无非只有两种答案,要么在一起,要么不在一起,在一起,什么都是好的,不在一起,再多解释也无力。郑晓娆的感情经历告诉我:世事,绝不能用一种眼光去看待。
“你的经历和我一样!忘掉过去,重新开始。”我安慰她道。
“但是,你根本没有忘掉。”她看着我手里的照片,轻蔑道。
“嘴巴上说忘掉就好了,谁又能真正在心里忘掉?感情的创伤,犹如一道疤痕,驻就下来了,你永远不可能让它平复如初。”我轻轻一笑道。
“后来的故事呢?”我又饶有兴趣的问道。
“回来后,我妈就把我介绍给了当地一个男人,结婚没多久,我就发现他根本不爱我,心里就会不自觉得想起前男友的好,可我知道那已经成了往事,又不愿这样屈就自己的一生,一气之下,决定选择了离婚。”。
我心里好奇,她说了那么久,居然还没有说到汪师傅的儿子,看来,她的感情经历也够丰富曲折的。
“我听说,你和厨房汪师傅的儿子也订过婚?”我想提前知道答案,迫不及待地问起来。
“你怎么会知道的?”她的脸上有些惊恐之色。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
她的惊恐变得平静,嘴里喃喃道:“又是孙仁义这个王八蛋在胡说八道!”
“不要咒骂别人,说说你为什么要和老汪的儿子退婚?”
她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仿佛明白了一些事情道:“说了半天,原来,你是为了这个躲着我?”
“我想知道,你到底需要什么样的男人?婚姻是不容许欺骗的,请你坦诚相待!”我眼睛直直的看着她,像是质问,又像是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