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又继续比划:
等太医来时,找个借口把老祖宗带出去,这件事儿,除了你和太医,谁都不能知道,万一演得不像,可要耽误大事!
周皇后幽怨的看了看他,默默比划:
知道了!
松江府到南京,足足六百多里,途经苏州、常州、镇江,才到南京应天府,张之极一路疾驰,入宫把两个太医塞进马车,又拍马疾奔,紧赶慢赶到了镇江,才迎上御驾。
此时,已经到了第二日傍晚。
皇帝昏迷不醒,水米未尽,老祖宗陪在身边,也没吃东西,周皇后劝了好几次,才浅浅的饮了半盏参茶,病怏怏的瘫坐在侧。
一听张之极禀报,老祖宗忽然有了精神,强撑着挪过来,看了看双目紧闭的朱由检,眼泪又出来了,低俯耳畔,唤道:
“太医来了,皇帝快醒来吧……”
“噗……”
朱由检正等着她来呢!
一张嘴,又是一大口血,结结实实喷了老祖宗一头一脸,吓得她浑身一哆嗦,险些晕过去,愣了一下,急道:
“传太医,太医快……”
周皇后知道真相,心态好很多,当即吩咐道:
“琥珀带如是去洗洗,换身衣服,鸳鸯随我扶老祖宗回去更衣,车上人太多,太医来了也不好施展……”
伸手搀住老祖宗,低声道:
“老祖宗,咱们先下去吧?”
老祖宗眼睛都被血糊满了,睁也睁不开,听皇帝在那呓语,说什么“奸贼”,一时心乱如麻,也没奈何,只能先下车去了。
孙、李二位太医随即上车,见皇帝满脸鲜血,被子上、车厢里,也到处都是血,顿时心一沉,凑上前来。
不料,皇帝忽然睁开眼睛,“噌”的一下坐起身来。
俩老头都吓了一跳,却见皇帝比划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朝他俩勾了勾手指,二人也没敢吱声,就跪在榻前。
朱由检又躺了回去,低声道:
“附耳过来!”
二人伸长脖子,把耳朵凑了过去,便听皇帝悄悄吩咐道:
“朕要做一件大事,关乎天下安危,必须装病,随时都要死的那种,你们俩想好说辞,要瞒过所有人,记住了?”
当真是装病?
俩老头齐齐松了口气,想到“关乎天下安危,要瞒过所有人”,又紧张起来,朱由检见俩人不应声,又补充道:
“周皇后知情,除她与朕,你们二位,这事儿不得有第五人知道,否则,一旦消息泄露出去,杀你们一百次,都无法挽回!”
别,千万别……
杀一次,我们就死了!
俩老头忙磕下头去,低声道:
“臣等遵旨!”
“来诊脉吧!”
朱由检抹了把嘴,把两个干瘪的血包丢进储物戒指,伸出手来。
孙太医默默搭了一阵,神色恢复平静,略略带着些无奈,丢给李太医一个眼色,便退了回去,李太医也抹了一回,表情一模一样。
皇帝果然无恙,脉象沉稳,健康得不得了!
可是,该怎么装呢?
头对头商量了好一阵子,才达成一致,孙太医上前,低声道:
“陛下,臣须得开些汤药,只是……”
朱由检道:
“你只管开,朕不吃便是,有办法处理!”
这就好办了!
孙太医松了口气,道:
“既如此,臣等先去禀告皇太妃、皇后,稍后熬药,陛下须得再‘昏迷’一阵,待入宫后,才勉强苏醒……”
安顿了一阵,正要下车,朱由检又低声道:
“你们俩,哭着下去……”
这可把俩老头为难坏了,坐在一旁,想了半天伤心事,才勉强挤出几滴老泪,终究没过关,朱由检干脆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管辣根儿,不由分说,一人嘴里给挤了一大坨!
这下可好,俩人下车时,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涕泪横流,路都走不稳了!
俩太医在车厢里酝酿了这么久,女人们早就浣洗干净,都围在车外,老祖宗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等他俩下车,却是这副模样,顿时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就瘫倒在周皇后怀里。
完了,完了……
周皇后一阵无语,皇帝演戏,怎么太医也演上了?
俩老头辣得天灵盖都炸了,晃晃悠悠走到近前,“噗通”跪倒,眼泪、鼻涕、哈喇子怎么都收不住。
好半天,李太医才勉强“哽咽”道:
“陛下怒急攻心,呕血太剧,以致内腑受创,恐怕,恐怕……”
还恐怕什么?
老祖宗双眼一翻,顿时晕厥过去!
周皇后顿时气坏了,演戏就演戏,你吓唬老人家做什么?
把眼一瞪,怒道:
“好好说话!”
你不是该打配合么,怎么不哭?
李太医一愣,好歹孙太医人老成精,当即俯身道:
“娘娘息怒,臣等必当竭尽全力,只是陛下病重,经不得颠簸,须得缓缓而行,入宫静养,切不可再动怒了……”
周皇后脸色一寒,厉声道:
“在场的,都给本宫记住了,陛下只是怒极吐血,静养几日便可恢复,哪个敢乱嚼舌头,本宫立斩不赦!”
“呼啦啦”一阵,车驾周围顿时跪了一圈,齐声道:
“谨遵娘娘懿旨!”
干得漂亮!
朱由检在车厢里,默默竖起了大拇哥。
当真是小看了凤儿,这一手“欲盖弥彰”还真是及时,皇帝吐血在先,太医哭天抹泪下诊断在后,她这么一禁言,还怕旁人不信?
皇太妃晕倒,又是一阵忙乱。
周皇后、鸳鸯、琥珀、柳如是又纷纷涌上老祖宗的车厢,待孙太医行了针,老祖宗才“嗯”的一声,苏醒过来。
睁眼扫了一圈,不悦道:
“都围在这儿作甚,皇帝那边不管了?”
周皇后忙道:
“太医已行了针,安排去熬汤药了,陛下暂无大碍……孙太医说,陛下须得静养,不可动怒,过阵子便……”
“孙太医!”
老祖宗哼了一声,打断她问道:
“说实话,皇帝怎么样了?”
孙太医眼泪还没止住,闻言正好继续演,忙叩首道:
“臣等无能,陛下心脉、肺脉受创颇深,短期内非针药可及,只能先静养,好在陛下这些日子以来,身体愈发健硕,若调理得当,又不动气,将养三五个月,或许有起色……”
“或许?”
老祖宗勃然大怒,厉声道:
“你们这些太医,食君之禄,就是这么为君分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