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门子笑道:
“有劳个屁,得空顺只鸡来!”
“鸡没有,蛋有!”
张二哥拔腿就走,隔着老远,笑嘻嘻的说:
“我有,你没有!”
那门子怒道:
“狗日的,下次你别来……”
作势要追,张二哥早跑远了,回过身见朱由检愣在那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拎起萝卜就打:
“走啊,愣着干什么?”
朱由检正愁没理由留在府上,见他抡萝卜打来,顿时心生一计,就没去躲,肩上结结实实捱了一下,愣愣的道:
“往哪走?”
门子都气笑了:
“还往哪走,不去厨房,去茅房么?”
见他身材高大魁梧,捱了一萝卜却跟没事儿人一样,也没敢继续打,便骂骂咧咧引着朱由检往厨房走。
谁知,刚进了厨房门,朱由检忽然“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噗通”扑倒在地,两筐萝卜滚得到处都是。
“哎呦,这是怎么说……”
那门子一声惊呼,急忙抢过去看他,朱由检满口流血,挣扎道:
“你这恶仆,可打死我了!”
头一歪,昏死过去!
这一下,整个厨房都翻了天了,厨子、仆人吓得魂飞魄散,咋咋呼呼就往外跑,报讯的报讯,叫人的叫人,整一个鸡飞狗跳!
门子都吓傻了!
愣了半天,才哭了出来,抖抖索索伸手去探朱由检鼻息,谁知他早屏住呼吸了,摸了半天,一丝儿气都没有!
“不是我,不是啊……”
门子魂飞魄散,放声大哭,谁见过一萝卜就能打死人的?
不一时,厨子引着管家来看。
见地上一大滩血,那菜农满脸血渍,生死不知,门子缩在一旁,不住颤抖,急忙来看那菜农,照例伸手去探鼻息。
这次,朱由检没装。
方才是吓唬那门子,算是给他个教训,此时再装,万一这管家脑子不灵光,直接拉出去把他埋了,找谁说理?
管家探着还有鼻息,顿时松了口气,起身踹了一脚门子,骂道:
“人又没死,你嚎什么?”
“没死?”
门子一愣,又抖抖索索伸出手,果然气息微弱,但还算连续,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感觉天都亮了。
当即扑倒在地,“咚咚咚”就给朱由检磕头,哭道:
“爷爷啊,你可千万别死……”
那管家一阵无语,骂道:
“还不去请大夫?”
门子抹了把眼泪,又磕了个头,拔腿就跑,生怕跑得慢了,那菜农就命丧黄泉,自己萝卜没吃到,可是要偿命!
那管家倒也宽仁,便与众家丁一起把朱由检抬到厢房,取了温水来,准备给他擦洗脸上、脖子里、胸口的血污……
这一擦,可是大变活人,朱由检哪里敢让擦洗?
当即翻身坐起,怒道:
“放我出去,我要告官!”
管家吃了一惊,见他好歹是醒了,倒也松了口气,便陪着笑说:
“大哥,那小子也是个棒槌,老夫代他赔个不是,叫账房取三十两银子算是药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别折腾了……”
“谁要你的臭钱!”
朱由检脖子一梗,道:
“不告官也行,让孙大人说句公道话!人活一口气,我王大锤好端端的来送菜,那门子不由分说便打我一顿,哪有这理儿?这口气不出,我就是死在这儿,也绝不干休!”
这还是个混不吝?
管家皱眉道:
“王大哥,老爷去上朝了,即便回来,怕也到夜里了。你这又吐了不少血,哪里撑得住?不如,先……”
“出去,出去……”
朱由检作势烦躁起来,不迭声的撵人:
“孙大人让我走,我爬也爬出去死,绝不连累府上……孙大人不来,我就死在这儿,好叫人知道宰相门前,如此杀生害命!”
说着,又喷出一大口血。
淋了那管家一头一脸,那厮也吓坏了,忙道:
“哎呦,你别动怒,我这就去请老爷!”
不一时,大夫来了。
但朱由检不让人进门,谁进去劝,就含血喷人,众人都惊呆了,也不知这王大锤害得什么病,喷这么多的血,还能活?
大夫劝不动,管家又请老夫人来劝。
结果,还是一样——
含血喷人!
这要是在旁人府上,早就把朱由检拖出去喂狗了,但孙承宗家风极严,一旦被他知道,管家、门子都没好下场。
老夫人也没辙了,只好派人去请孙承宗回来。
再不来,这人要喷死了!
孙承宗正在内阁当值,一听府上要闹出人命来了,顿时火冒三丈,轿子也没坐,匆匆策马赶回府中,大步流星冲了进来。
一进门,顿时怒道:
“大夫呢,怎么不请大夫医治?”
夫人无奈道:
“这人非等老爷回来,大夫进来几次,都被他撵出去了……”
朱由检躺在床上,虚弱的说:
“请孙大人屏退左右,小人……有事禀告!”
管家脸一黑,怕是要告状!
孙承宗却是一愣,不顾血污走上前来,瞅着朱由检的脸,神情甚是疑惑,听声音像,这身材也像,可五官怎么不太对?
琢磨着那位还在南京,以为认错了,便摆摆手,道:
“都出去吧!”
众人都退了出去,朱由检轻笑一声,道:
“我化了妆,孙阁老不认得了?”
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封奏疏,正是秦良玉看过的那本,孙承宗接过来看了一眼,顿时一惊,俯身要拜,朱由检却坐了起来,笑道:
“不要露馅儿,孙阁老先找个说话的地方!”
孙承宗疑惑道:
“臣府上不行吗?”
朱由检道:
“我现在是王大锤,孙阁老树大招风,多少眼睛盯着,还是稳妥些好,咱们去魏忠贤那,叫袁阁老也来!”
孙承宗点点头,便推门出去,吩咐道:
“来人,备马车,拿五十两银子,我亲自送王小哥回家!”
还是老爷有办法!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匆匆备了马车,送来银两,几个家丁送瘟神一样,恭恭敬敬把朱由检抬上马车,孙承宗也坐了进去。
马车一走,朱由检就掏出一个水壶,沾湿帕子擦了脸。
皇帝真容一出,孙承宗才彻底放下心来。
“陛下怎么回来了?”
朱由检道:
“叛军已围困南京,有堵胤锡在,拖几个月不成问题,朕左右无事,装病也无聊,干脆赶回来,跟皇太极掰掰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