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白了朱由检一眼,心虚的看了看四周。
好在周皇后着急做饭,期间已经把殿中伺候的宫女都唤了去,此时并无第三人在侧,这才松了口气,道:
“你还有多少事儿瞒着我?”
那可多了!
然而,朱由检善能装蒜,立即摆出一副委屈模样,说道:
“小弟连太祖显灵之事都说了,还能有什么隐瞒?魏忠贤能归附,也是意外,我当时打了他一枪,又说下一次要打客印月那银妇……谁知,这厮好像真怕了。不瞒嫂嫂,小弟之前也不敢轻信,只顺水推舟罢了!”
他这么引导,张嫣果然想歪了,低声道:
“这妖妇到底有什么好……让他一个阉人,也为之神魂颠倒?”
朱由检一乐,出了个馊主意:
“嫂嫂想知道,召她来问便是!”
你才想知道吧?
张嫣才没那么龌龊,丢下一个白眼,便起身去后殿寻周皇后帮忙了,到底是心里有愧,时时想着能对她好点儿!
是夜,慈宁宫晚宴。
宣懿昭妃、皇帝、皇嫂,周皇后及田、袁二妃都吃到了小锅饭,琥珀的手艺果然不错,众人赞不绝口,夸得周皇后脸儿红扑扑。
然而,回到武英殿后,皇帝还是一个人睡了……
朱由检入宫以后,便以服丧为由,拒绝一后二妃侍寝,两个月过去了,他还是没碰过周皇后,最多睡前过去她床前说一阵子话。
这事儿,官面上倒也说得过去。
明朝皇帝驾崩,普天同悲,百日内禁止婚娶、酒肉、娱乐。
但皇帝是个例外,要不要遵循,全看孝心。
像朱由检的老爹光宗朱常洛就没忍住,甫一登基,就急不可耐大搞多人运动,结果亲爹死了还没两个月,他就把自己送走了……
前事之不忘,后世之师。
朱由检此举,既显得他与死去的小木匠“兄弟情深”,又与他爹形成了鲜明对比,表现出了不错的自制力和道德水准,别说周皇后三女没话说,便是宣懿昭妃和张嫣听到,也只有点赞的份儿。
谁好意思劝?
当然,朱由检才不是为了守孝,只是怕露馅儿罢了!
他没有继承原型的记忆,对周皇后、田妃、袁妃的喜好一无所知,更不知道那厮有什么怪癖,用什么姿势,日常问对已经很小心了,却还敌不住周皇后敏感细腻,动不动就来一句:
“陛下怎么忘了?”
这妮子柯南附体,朱由检只好继续装蒜,先拖她一百天再说!
到时候,一句朕想了个新花样,不就蒙哄过去了?
他倒是睡得安稳,可京营兵马一旦入宫,北京城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阉党坐立不安,东林党蠢蠢欲动。
哪一个能睡得踏实?
次日朝会,朱由检继续藏拙。
只字不提英国公调兵一事,好像宫里那三千铁骑都是纸片儿,照例多听少语,小事照准,大事让内阁去议,能拖就拖,不能拖硬拖。
更何况,他拖的事儿也不多。
统共就三件:
其一,不肯挪动小木匠棺椁,入住乾清宫。
其二,不定小木匠庙号。
其三,不改年号!
前两件倒没什么,小木匠的陵墓才刚刚选址,现在还缺银子动工,要凑银子、起陵园,起码得三五年,拖着也没什么。
但第三件,却拖不下去了。
眼看过两月就要过年,新皇不改年号,难道继续用“天启”?
果然,说了几件事,内阁首辅黄立极又旧事重提:
“启禀陛下,转眼新岁将至,万象复盛,百业待兴,年号一事,实在不能拖了,须得留些时日祭告太庙,而后传召天下,刊印黄历,以使万民得安,社稷昌隆。微臣斗胆,还请陛下早做定夺!”
这厮是个铁杆儿阉党,卑鄙无耻,心狠手辣,当初熊廷弼被阉党构陷入狱,而苦无罪证,就是这厮提议“夜半片纸了当之”,致使一代名将蒙冤而死,其言行之无耻,堪比秦桧之“莫须有”!
年号意义重大,岂能出自如此狗贼之手?
“黄阁老言之有理!”
朱由检给予肯定,但坚决不听:
“内阁草拟的年号也都很好,只是朕读书少,觉得好还不够,分不清好在哪里却不行,须得多想想,查一查典籍,过几日再议!”
黄立极并没有继续劝谏,连表情都没变,微微躬身,又说:
“陛下,昨日英国公率兵入宫,夙夜不撤,臣等窃以为与祖制不合,且大内宫女众多,一旦驻军日久,恐有流言,有失体面……”
呦呵,在这等着呢?
怪不得不痛不痒的提了提年号,这才是肉戏吧?
魏忠贤昨晚并没有提及此事,到底是他回府之后众贼之议,还是这厮绕过魏忠贤,自由发挥了?
若是后者,可不太妙!
朱由检微一沉吟,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朕这几日睡得不太好,想来是宫里阴气太重,才去命英国公调些兵马来震慑魑魅魍魉,既然不合祖制,待过几日,朕睡两天安稳觉,便请英国公带回三大营!”
张维贤也在班中,闻言暗笑不已,皇帝果然高明,又是一个“拖”字诀,说是睡两天安稳觉,过得两天,你再问试试?
一句朕没睡好,你还能逼宫不成?
打辅助,纯靠眼力见儿。
没等黄立极说话,立即越众而出,拱手道:
“老臣遵旨!”
好么,就这么结了?
黄立极一阵牙疼,这小皇帝什么都好,也算得上从善如流,就是一旦拖将起来,那叫一个花样百出,旷日持久,你还没辙!
暗暗叹了口气,又亮出一张牌:
“启禀陛下,兵部尚书崔呈秀因受弹劾,上书请辞!”
早朝开始时,鸿胪寺官员要先上报入京谢恩、离京辞官的名单,崔呈秀请辞不朝,自然要报,朱由检又不聋,也听见了。
不过,他假装没听见。
这厮昨日还与魏忠贤商议联络边军之事,这就撂挑子了?
显然不可能,不过投石问路罢了!
故而,朱由检一直装聋作哑,早朝都过半了,却似并没有发现兵部尚书这么大的官儿没来,就是不问那句阉党所期待的——
崔呈秀怎么不干了?
他不提,总有人憋不住,这不是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