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自然不意外:
裁撤边军致使三边空虚,皇太极得以轻轻松松绕过山海关,率八旗铁骑一路长驱直入,直奔北京城!
而裁撤驿站,后果更严重。
李自成失业,走投无路,一狠心投身反贼,直接灭了大明!
张嫣不是事后诸葛亮,自然不知道东林党有多可恨,只觉朱由检的判词太过偏颇了,但他这几句的语气更像遗嘱,张嫣听在耳里,也不是个滋味儿,不忍拂他的意,微一沉吟,道:
“既然如此,今后防着些儿便好,东林党虽盛,但这几年屡经阉党打压,骨干已尽数罢官去职,纵想恢复,也非易事……”
正说着,忽见一个太监匆匆赶来,在门口磕了头,奏道:
“启禀陛下,黄大人求见!”
“宣!”
朱由检笑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
张嫣见状,忙站起身来,提着裙角就闪,却被朱由检摁了回去,还趁机又摸了一把玉手,才笑着说:
“储君听政,天经地义,跑什么?”
张嫣气得牙痒痒,说话就说话,你摸我手作甚?
仔细一想,又挑不出毛病。
方才小叔子只是把她“摁”回了座椅,似乎是“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手背,此时已规规矩矩坐了回去,神色并无半分猥琐。
又是我想多了?
不一时,黄立极入殿。
先行了个大礼,见皇嫂也在,又请了安。
朱由检抬手道:
“黄阁老免礼,赐座!”
黄立极却没坐,一入阉党,果然机变圆滑,见皇帝并没有让皇嫂回避,竟也没多话,上前两步,递上一本奏疏,俯身道:
“陛下,兵部尚书崔呈秀请辞一事,内阁已唤他来问了,方才臣与几位辅政大臣票拟了条旨,还请陛下圣裁!”
朱由检没接,懒洋洋的问道:
“回乡的礼物选好了么?对了,他还有什么遗憾?”
一句话,张嫣差点儿笑出声。
有什么遗憾?
遗憾的是你!
不好好读《岳阳楼记》!
黄立极嘴角一阵抽搐,身子俯得更低了,硬着头皮说道:
“启禀陛下,臣等已问过崔呈秀,原来他并非本意,只因言官咄咄逼人,这才被迫上书请辞,还望陛下明鉴……”
“哦,他不是想家了啊?”
朱由检似有些失望,顿了一顿,说道:
“常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既然已经上书辞官,朕也不能陷人于不义,不如先让他回家待两天,过阵子再回来也好……”
黄立极一听,顿时慌了。
昨晚密议,魏忠贤说皇帝并无整顿阉党之意,还让他召回天下太监,重新编练净军,与京师兵马互为依托,但崔呈秀生性谨慎,却不肯信,非要再试一试,才有今日之举。
当时,他可是拍着胸脯保证:
有内阁打掩护,崔呈秀这一招“以退为进”,皇帝绝对不会同意!
万万没想到,皇帝虽没表现出要动阉党的意思,却抓住“忧谗畏讥,去国怀乡”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两条名言不放,说是“回家待两天”,一个“拖”字诀出来,到猴年马月了?
一时间,鼻子上的汗都出来了,咬牙劝道:
“陛下,兵部事务繁忙,崔呈秀实在是脱不开身啊!”
“不会啊……”
朱由检瞪着两只十六岁的纯澈大眼,似乎有些不满:
“朕记得没错,该有好几个兵部尚书吧?”
哪有“好几个”?
黄立极都快给他跪了!
您不读书也就罢了,怎么记性还不好呢?
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解释道:
“陛下,先帝在世时,只有三个兵部尚书。其中,霍维华于今年八月因病致仕;王之臣加兵部尚书衔,代蓟辽督师兼辽东巡抚,如今尚在山海关,一来一回,须得旬月。眼下兵部只有崔呈秀一人了啊……”
“要这么久啊?”
朱由检咂咂嘴,像是突然想起来了,问道:
“对了,内阁什么意见?”
祖宗唉,您可算想起来了!
黄立极苦着脸道:
“臣等不敢逾越,初拟的条旨是:兵部尚书崔呈秀‘忧谗畏讥’,有负圣望,着罚俸三月,闭门思过,以儆效尤……”
话没说完,朱由检就生气了。
“腾”的站起身来,一把从他手中夺过那本奏疏,气呼呼的说:
“你们都议定了,却早不说,来来回回兜什么圈子?”
祖宗,我说了啊!
您不听……
黄立极真跪了,满腹委屈,垂头丧气的说:
“陛下息怒,臣有罪!”
然而,跪了半天,不见动静,偷偷抬头瞄了一眼,见皇帝已坐了回去,正提着笔在那写什么。
一瞬间,心都凉了。
这小皇帝,气头上该不会直接给老崔免了吧?
让我回去怎么交代?
正待出言再劝,皇帝却又走了回来,把那奏疏往他怀里一丢,黄立极心里发苦,战战兢兢翻开,却见票拟的墨字上面,被红笔画了个圈。
按照惯例,是“照准”的意思。
这是玩儿我呢?
您以前不这样大喘气啊,啥时候又学坏了?
这么点儿事,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闹得黄立极心力交瘁,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陛下圣明”,就想走了。
临了,朱由检又撂下一句:
“朕虽年幼,却有自知之明,向来从谏如流。黄阁老是四朝元老,百官之首,当为表率,今后有事,直说便是,何必学那些不入流的小吏,跟朕耍这些花花肠子,真真是【晚节不保】……”
你才晚节不保!
你才有数不清的花花肠子……
黄立极气得血压又飙起来了,匆匆磕了个头,撅着屁股就往外遁,结果走得急了,被门槛绊了个跟头!
这半日,张嫣情绪大起大落,控制力差了好多。
坐在一旁看戏,好几次差点儿笑出来,脸胀得通红,纤纤玉手绞在一起,指甲盖儿都发白了,见黄立极摔倒,顿时“噗嗤”一声。
黄立极身子一僵,翻起来就跑。
跟被鬼撵着似的!
张嫣笑了好一阵子才,平复心情,似娇似嗔,埋怨道:
“陛下既然允了,偏又作弄他!”
这俏模样儿,看得朱由检心头火热,可惜没来得及趁热打铁,周皇后便来了,说午膳已经备好,要不要同去慈宁宫?
朱由检深度怀疑:
这妮子,该不是听见笑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