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倒美！”
小姑娘学着他口吻，冷冷的道：
“饶不饶，且等半年后再说，你们官官相护，沆瀣一气，别想……别想欺负我年纪小，不懂事儿！”
你还不懂事儿？
你可太懂事了！
朱由检一阵无语，踹了魏忠贤一脚，骂道：
“听见没有，还不滚去办事？”
先前小姑娘一声“魏爷爷”，把魏忠贤羞得无地自容，见她也听皇帝劝，改判了死缓，更加愧疚，磕了个头，哭着去了。
朱由检心满意足，当即发出邀请：
“柳姑娘远来辛苦，且上画舫喝口茶如何？”
不料，人家却不领情，退了一步，冷冰冰的道：
“昏君，你想作甚？”
真真近墨者黑！
你才这么大丁点儿，我还能作甚？
朱由检脸一黑，吩咐道：
“老王，去请皇后来！”
也没心思再贴她冷脸了，自顾自爬上马背，又跑了一圈回来，周皇后已带着琥珀过来了，见多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便问道：
“陛下从哪儿寻了这么一个小妹妹来？”
朱由检跳下马背，把鞭子丢给王承恩，上前笑道：
“这是故柳太医的孤女，之前袁阁老已为柳太医平冤昭雪，这几日才被魏忠贤寻到，朕寻思着她孤苦无依，不若留在凤儿身边，宫里也不多一张口吃饭，也算抚恤忠良了……”
“我才不入宫呢！”
朱由检还没说完，小姑娘先不乐意了，撅着小嘴儿道：
“你这昏君，又生了什么花花肠子？”
“胡说什么？”
周皇后俏脸顿时冷了下来，朱由检知道她口无遮拦，倒也没生气，轻轻挽住周皇后，笑着说：
“柳姑娘，这位是周皇后，那位琥珀姐姐，论姿容、学识，你可比得上她俩半分么？朕再昏聩，还能把主意打到你身上去？”
“那可不一定！”
小姑娘冷笑一声，不屑的说：
“归家院的姐姐们说过，天下男人都一样，什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你不好色，来秦淮河作甚？”
我勒个去！
朱由检听得目瞪口呆，好歹归家院的老板徐佛也是一代名妓，整整五年，怎么把这妮子调教成个嘴炮了？
“陛下……”
周皇后皱着眉头，满脸的嫌弃：
“这丫头，我不要……你还是送她回乡好了！”
“不行……”
朱由检摇头苦笑：
“这妮子父母双亡，皆因父皇服药之事受了牵连，皇家有错在先，不能让她孤零零一个人流落异乡。你莫看她口无遮拦，其实是个孝顺孩子，她之前由舅父抚养，五岁那年舅父病逝，她小小年纪，竟卖身于归家院，给舅父筹了棺椁下葬，只那归家院不是好地方，耽误了！”
归家院是个什么地方，这几日周皇后也见识了。
徐佛那狐媚子，终日乘船在无忧阁前徘徊，又是唱歌，又是献舞，好在皇帝“清心寡欲”，并没有被他勾了魂去，敢情这丫头之前是在从那种地方来着，怪不得满口昏话？
周皇后还是有些嫌弃，又问：
“你可接过客了？”
“没有……”
小姑娘闹了个大红脸，局促的捉着衣角，低声道：
“按院里的规矩，要养到十二岁才出去见人，我……我平时只是服侍徐妈妈，学些琴棋书画、歌舞之类……尚不曾，不曾接客……”
这还像话！
周皇后松了口气，道：
“行，以后就跟着琥珀好了。对了，你叫什么？”
那小姑娘倒也非不识好歹，在周皇后面前，就没有炸毛，也没敢拒绝，敛衽一礼，乖巧的说：
“回娘娘的话，奴婢本姓柳，因怕辱没祖上，在归家院时，便化名杨爱，父母、舅舅在世时，常唤作‘云娟’……”
“这是个小名儿吧？”
朱由检插了一句：
“你小小年纪，却知孝悌，有侠气，颇有乃父之风。朕记得辛弃疾有句‘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盼你出淤泥而不染，此后勤于工读，终成一代才女，为父所傲，泉下有知，当有‘如是’二字。不如就此改名‘柳如是’，你可愿意？”
一句“知孝悌，有侠气，颇有乃父之风”，又把小姑娘眼眶儿说红了，抬头看这瘦瘦高高的“昏君”，似乎也不那么讨厌了。
盈盈一礼，道：
“柳如是，谢陛下赐名！”
柳如是横空出世，周皇后的脸色却不太好看，显然是吃醋了。
我也只有个小名儿“玉凤”，却没见你从诗词里寻个好名字出来，这丫头何德何能，就配得上辛大家的诗句了？
朱由检正得意间，忽觉手腕一痛，却是被两只白嫩嫩的指甲盖儿掐了一下，再回头时，正撞上周皇后幽怨的眼神，却没想到是名字的问题，只当她旷久了，遂坏笑道：
“朕要去骑马，凤儿一起？”
“我才不去！”
周皇后哼了一声，领着琥珀、柳如是上船去了。
马震不成，朱由检也觉兴味索然，兜了几个圈子，又射了会子箭，便回无忧阁沐浴更衣，读书习字。
傍晚时分，八百里加急又来了。
这次是大事，首辅袁可立亲笔所书，说的是——
福王朱常洵派人押送六十万两黄金、一千八百万两白银，三百万石大米，八百万石小麦，一百二十万石大豆入京，还说这些只是第一批，拍卖会还没结束，剩下的将分批送来……
朱由检乐了，建档立卡户，果然给力！
大笔一挥，回复：
命曹化淳将皇城东北角的二十四监所在改为仓储，福王所卷金银送入户部，粮食则囤于此处，称之为“皇仓”。
另，由礼部及宗人府上表，嘉奖福王，宜将善举传扬天下！
最后补了一句——
皇仓之肥，邻人可艳羡否？
袁老头聪明绝顶，点到即止，这段时间已经寻由头调回了满桂、赵率教，袁崇焕并没有反对，因朝廷补发了两年军饷，又补充了不少粮草、甲胄、火器，对“钦差”李邦华也算客气。
一番整顿下来，山海关一线，只剩下八万实额精兵。
他倒是没着急跑去议和，最近正忙着跟毛文龙隔空打嘴仗，互相上奏弹劾攻讦，简直不共戴天，眼看就要拔刀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