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胖坨在第二天还是回武昌了,不过不是他一个人,舒诚跟他一起过去,还带去了向枫给万顺的一封信。
七天后,外出办事的童九和赵任回谷复命了。
听童九报告,本次劫了近两千石各色粮食,共装了三十多船,多余的粮食堆放在街上,任由百姓扛了回去,还有两船的金银珠宝铜钱和各种器物用具。
粮食和钱物连夜经水路运往江夏船队仓库暗中存放,交由孟明暂管,已安排人力分批次秘运回谷。
“向兄弟,这次我们赚大发了,就这粮食,足够谷里吃上一阵子。”童九搓着手兴奋说道。
这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向枫对这结果很满意,点头道:“嗯,辛苦了!晚上要好好犒劳你们——兄弟们有伤亡没?”
“有几个兄弟受了点轻伤,不碍事。”
“对方呢?”
“混斗中,兄弟们失了手,砍倒了几个......”
童九“嘿嘿!”一笑,随即挠了挠额头。
赵任道:“对方有二十来个护院,还有火铳,不放倒几个震不住……我们是迫不得已,不过也并没有取人性命,只是伤得有些重。”
“你们没有暴露身份吧?”
这样的事,即便无人死亡也会惊动官府,官府自然会查的,向枫不想他们那么快就找上门来。
童九道:“没呢!船队只在码头候着,除了几个自家管事的兄弟,那些船夫都不知情。”
“那么多粮食和财物,又是连夜转运,他们即便不知情,也会有所怀疑吧?”
“即便怀疑又怎样?若晓得是黑道打劫,那他们更不敢多事,除非他们不想在江夏过日子了。”童九有些不以为意。
赵任道:“那些船夫都是跑码头为生的,有人给钱就干活,根本不管雇主是干嘛的,况且我们的工钱给得高。他们那些人晓得道上的规矩,一路上都没人打听。”
江夏船行多,码头帮会也多,黑道白道的生意都做,只要给够了银子,的确是少有人打听,因为黑吃黑的事在这里发生得太多了,见怪不怪。
向枫“嗯!”了一声,随即又道:“这么大的动静,对方定会报官,官府也定会追查,恐怕瞒不了多久,做好应对的准备吧!”
“嗯!”
“九哥,要加大武昌、孝感和黄州三地的情报收集,沿路暗哨也要加大戒备——顾哥,你火速给孟明大哥联系,让他给这些船夫多发些赏钱,警告他们不要在外面乱说。”
童九和顾南古连忙答应。
谷里的人都晓得童九他们搞到了粮食,一时家家户户都生烟烧火,不再担心无粮了。
当晚,向枫安排酒菜犒劳了这趟出谷办事的人。餐后,他前脚到家,童九后脚就过来了,怀里还抱着一个物件,用黑布裹得密不透风。
向枫随口问道:“九哥,你拿的是啥?”
“好东西哦!”
童九“嘿嘿!”一笑,将那物件小心的放在桌子上,解开遮布,室内顿时金光闪闪——原来是一尊金佛。
金佛有一尺来高,宝相庄严,精美华贵,一看就不是凡品。
桃红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当下就跪在地上对佛像磕拜起来。
向枫有些不解地问道:“九哥,你这是……”
童九道:“这尊金佛是在那奸商家中搜来的,我寻思着谷里也用不上,跟赵任兄弟一商量,就给向兄弟你送过来了。”
“送给我?”
向枫听了一笑。
“我又不参禅拜佛,小敏也不信此道,送给我干嘛?九哥,拿回去入库吧!”
童九道:“向兄弟,不管你和弟妹拜不拜佛,家里有尊佛也吉利,你就留着吧!”
“九哥,这真不行!”
向枫摆了摆手,说道:“这金佛很贵重,谷中有规矩,我不能带这个头,你们也不要坏了规矩。多谢九哥的美意,拿回去吧!”
童九急忙道:“向兄弟,金银器皿都入库了,一件没落,我亲自清点的,你放心!可唯独这尊金佛,实在是个稀罕物,你看我都送来了,就不要让做哥的为难了。”
向枫还在推辞,一旁的桃红插话道:“妹夫,佛像是要日日上香跪拜的,不能锁在库房里不管,那是大不敬!是罪过……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桃红又念叨着朝着佛像合手鞠躬起来。
向枫转念一想,便道:“那这样吧,九哥,你把这佛像给程婶送去。听玲子说,自霸爷去世后,程婶时常在家念经拜佛,正好用得上,这也算是我们一点心意!”
“这......”
童九面带难色。
“九哥,就这么定了!”
向枫拿起佛像放到童九的手里,又推着他的肩膀将他送到门外。
桃红眼巴巴地看着佛像被抱出门,摇着头暗叹了一声可惜。
......
武昌府。
大粮商“钱老虎”钱怀宗家的粮仓一夜被抢,家财也被人洗劫而空,一夜之间震动了武昌城。
第二天一大早,有人看到自粮仓到江边全是白花花黄灿灿的粮粒,还有数百石粮食堆放在街上,引来无数民众疯狂抢夺,满街都是散落的粮食,一时导致整个城中处于混乱状态,直到官府派了兵丁前来驱赶。
城中民众如过节般奔走相告,呼朋引伴前去钱宅门口观看,一时万人空巷。更多的人则在私下拍手称快,都说“钱老虎”一向为富不仁,这是遭了天谴,是老天派人来来惩罚他了。
武昌府衙门。
钱怀宗正在大堂上向知府韩济哭诉,说他家几千石粮食和不少金银珠宝一夜之间被抢光,还死了四个护院,损失惨重,请府衙尽快追查缉拿盗匪帮他挽回损失。
四十来岁的韩济身体有些发福,他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一脸气定神闲,他看了一眼眼前的钱怀宗,不禁暗笑一声。
“钱掌柜,那盗匪长都得什么样?他们有多少人呀?你都看清楚了么?”
钱怀宗哭丧着脸道:“府尊大人,那伙盗匪半夜杀到我家里来,个个凶神恶煞,我一家老小吓得躲命要紧,哪认得出模样来?不过看那阵势,最少也有上百号人。”
“有那么多人?!”
韩济皱了皱眉眉头。
“之前跟你讲过,本地去年旱情严重,要你不要囤积,开店卖粮,可你硬不听,说粮价还要涨。你看看如今......唉!真是贪心不足!”
韩济叹息着连连摇头。
“韩大人,钱某是个生意人,当然想着粮价越高越好,这武昌城囤粮的又不止我一家……还请府尊看在多年交情上,尽快将那些盗匪缉拿归案,以补我损失啊!”
钱怀宗起身连连拱手作揖。
“这等大事,本府自然是要管的,不过......”
韩济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止住了话头,钱怀宗可怜巴巴地看着没有答话。
韩济看了钱怀宗一眼,接着道:“不过你也晓得,这开春以来,府衙里的事千头万绪,布政使大人要本府务必督办好农耕。这些日子,本府要去各县巡视农务,加之衙门人手不够,你这事只怕......”
看着韩济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钱怀宗在心里早将此人骂了个七荤八素,但脸色上又不敢有半点显露,只见他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来,恭恭敬敬地放在韩济的茶几上。
“韩大人一向秉公为民,深得武昌民众爱戴……这是一千两银票,不成敬意,给跑腿的差爷卖酒喝,待盗匪们抓到后,钱某再来重谢!”
韩济看都不看那银票一眼,暗道这钱老虎果真是吝啬守财,就这点银子还想能打动他!
韩济当下道:“钱掌柜破费了。你先回去等消息吧,本府会安排人着手查案的。”
钱怀宗心有不甘的走了,韩济终于还是将银票收了起来,随后叫人喊来府衙捕头游安。
游安三十多岁,身材高大魁梧,样子十分精干老练,平日深得韩济依仗。
韩济道:“昨晚,钱老虎家被劫,你晓得了吧?怎么看此事?”
游安道:“属下早晓得了。早上带人去街上维护秩序,见满地散落粮食,一直到东边余家码头,可见劫匪是乘船走的。”
“你觉着,会是哪家劫匪做的?”
游安略一思考,随后道:“劫了几千石粮食,是个大案,一夜之间如此顺利运走,可见事先有周密安排,组织有序。武昌周边的几股山匪,皆是乌合之众,没有这等能力。属下认为,是外地来的劫匪干的。”
“外地来的?有点意思!”
韩济呵呵一笑。
“这外地的山匪,都打劫到我们武昌来了。可恶!”
“大人,去年持续干旱,粮食短缺,有钱也难买,估计是那伙山匪在钱老虎家踩了点,摸好了门路,所以才敢这般肆无忌惮。”
韩济皱着眉头问:“那会是谁干的呢?会不会是饥民所为?”
“肯定不是饥民所为。钱家护院死了四人,我勘验了他们尸体,刀刀要害,一看就是平日训练有素的刀手,不是饥民能做得到的。”
“哦!”
韩济点了点头,不是饥民聚众生事,他倒放心了。
韩济随即吩咐道:“你将这案子好生查一查,看到底是何人所为。不过,也不要急于破案,本官暂不给你最后期限——好你个钱老虎,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这么抠!”
“是,属下明白!”